啮雪觅魂【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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啮雪觅魂
墨未浓
雪是不用去等的,她的自由和任性恰恰暗合了大自然季节更替的脉络;雪又必须去等,人心的表层上渐渐地出现了裂痕,且有薄薄的一层灰尘压抑着不能沉浮的心机,这个时候,浮躁像一枚枚翩飞的羽毛,找不到自己赖以生存的坐标。积疴愈来愈深重的大地,多么需要一场大雪的覆盖。
雪还没有来之前,其实我们的心里已经纷纷扬扬了。有时候,每个人内心的田地广袤得可以跑马,狂风暴雨岿然不动。但有一块地是开辟了准备着落雪的,即使在陡峭的悬崖边,亦或是不易触摸到的旮旮旯旯角角落落,就是在逼仄而灌木丛生的幽境,也有她独到而必须的存在缘由。
雪不是有闲就任性的主儿,绝不是。唐朝柳宗元老儿“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任性是自私和狭隘的,即使再长的钓竿,又怎能一时钓得尽内心深处藏匿了那么多年的寂寞呢?还是效仿一下香山居士白居易先生“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豪放与恬淡吧。绿酒红炉没有雪哪里成啊!独酌是不行的,气氛不好。多了就喧闹了,三两人恰到好处,如果到了“对影成三人”的微醺境地,就不要再刻意顾忌那张乔装打扮和精心雕琢的面具与皮囊了。
雪总归要下的,雪不是有钱就任性的主了。雪什么钱都见过,其实每一枚雪花就是一颗价值连城的金币。雪下着下着看到了在那儿等待着她的人,便投到了那人的怀抱里,给他惊喜,给他好运,给他幸福,给他渴盼已久的内心贴满了金;雪下着下着看到了狡黠诡诈追名逐利的人,便变成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让那些人瑟缩发抖,激灵出一身冷汗。雪对任何人都是公允的,唯独见不得一星半点的黑,倘若你在行走的路上沾染了灰尘,雪看得出来。有时候,雪为了清除你身上的顽疾和灰尘,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当你重新舒展开清新而酣畅的笑靥,雪已经在倏忽之间化作一汪汩汩流淌的河水。
雪早就融入了你的内心。在那个不让外人看到的坎位,你是否时不时舔舐易伤的羽毛,。即使没有血痕,你也不愿意揭开那层伤疤,让风儿去抚慰。你一次一次地遮遮掩掩,一次一次地暗自垂泪,一次一次地美化粉饰,一次一次地自欺欺人……可是,那伤还在那儿,没有退出你生命的阴霾。于是你打开了一扇窗户,等待大雪的光临。
如今,雪已经覆盖了你那块隐隐作痛的内心。一块泾渭分明的心田,谁不舍得辟出安居心灵的自留地,让风卷狂雪,让雪虐风饕,让雪飘如絮,让风号雪舞。雪都准备好了,你呢?
雪是得要下了,岁月的负重已不堪。远行的人一拨一拨背着行囊回来了,那些花花绿绿的莘莘学子腔调都变了,女人的裙摆没有雪的映衬少了很多韵致和飘逸。温柔的嘴唇爆了皮,焦灼的嗓子干咳不止,空气里都混杂了油污,远树也显得模糊不清了。
雪就这么任性,雪的风骨哪能随随便便就昭示于人呢?
时空的隧道很幽深,好多年之前的那场大雪淹没了我所有的奢望,没膝的雪絮自身体向目及之处延伸,苍苍茫茫的世界看不到一只麻雀,通往山下的路是那么的漫长,每一步的移动都像是在拔一棵树,即使拔下来了,下一步可往哪个不可预测的地方挪移呢?鲁迅先生“世上本没有路”那句话像一根直愣愣的木棍横亘在眼前,难道一语成谶?我使劲拔出右腿,像扫雷一般在前方划了一个弧,左手按着腰掌握着平衡,轻轻地试探着放下右腿,恐怕用力过大再也拔不出来。这时候站稳了脚跟,雪还像传单一样飘。口有些渴了,雪打在脸上痒痒的。不由自主张开了嘴,让雪花在寒风中落叶般簌簌落进我的嘴里,倏然化为乌有,瀑布般流淌进我落差明显的肠胃,那凉爽而清香的品味和脾性似曾在哪儿有所感受,却想不起来,沁人心脾。那一刻,我忽然之间觉得我的人生多了一份筹码,多了一份洁净,多了一份彻骨顿悟的涤荡和自省,多了一份无助中咬紧牙关的坚定。那场雪虽然遥远了,可足以使我铭记一生。雪考验了我,雪更成全了我,我和雪的缘分日久弥深。
日啖雪花三百朵,从此不做世中人。雪的恩惠是一生一世的,啮雪而行的人默默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内心深处有一场大雪将要降临。每一个飘雪的日子都张开你的嘴巴吧,雪真的要来了,在冰封雪飘的日子里,你磐石般坚硬的精神坐标上升起了不落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