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安陆银杏叶脉上的诗句（组诗四首）

墨未浓

之一  石碾上叶子的光芒老去

这是安陆的钱冲，这是流水般寂寥的钱冲

一个古村落端坐着，喝着天籁般搜肠刮肚的老茶

羊肠小道没有尽头，叶子有时候动一动

像咽喉里哽住的一块鱼刺，慢慢地翻转

慢慢地翻转过来，恰如生活的毛坯一样粗粝

微风撬动着这些哗哗啦啦的叶片，却永远不能

撬动她们金子般掷地有声的翅膀和信仰

鸟儿飞走了，石碾青苔斑斑闪着深邃而幽怨的光

花狗逃不脱时光，蹲在沉重的年轮上按耐住心跳

叶子在暗影里悄悄滑落，像一双老茧的手

摩挲着时光的皱纹，爬满经络染血的叶脉

之二  老宅在古银杏树下纳凉

光影像行进的行伍，踩踏在老旧的经书之上

卵石，页岩，砂砾，被世事淘洗过的瓦片

在一双无形的大手里表情淡然

黑暗来袭，黑暗来袭——

一颗一颗的星星摇响了经幡猎猎的天空

……脚步愈来愈急促，愈来愈沉重

千军万马簇拥着，在风声里呐喊

这时，谁也不想留下痕迹，叶子也是

叶子蹑手蹑脚踩在鼓点上，诚惶诚恐

老宅还是老宅，她抖起鳞次栉比的瓦砾

在世事的纷纭中摇扇纳凉

之三  甘洌的水井滋润着银杏

井有多深，日子就有多混沌

陶罐悬挂在慢时光的絮语里没有言语

裂纹翕张开阖，充满了禅机

失踪多年的秋蝉转动着若隐若现的复眼

谁执著地摇晃着秋天的果子，让蝉声鹊起

谁沿着辘轳的绳索修筑了康庄大道

让清澈的井水踏着欢快的乐音渐趋渐近

银杏抖了一下身子，满地的黄金

这汩汩流淌的液体啊，携带着尘世的高歌

翻江倒海般的大声呼吸，在漂浮的时光里

等待着，勇往直前的勇气

之四  钱冲村落里的那片叶子

早晚要从虚拟的天空箭折陈地

早晚要腐烂，要和泥土沙粒合二为一

早晚要柔软，要归还你所有的借贷

要从幽冥走进黑暗，要让时光挂上芒刺

要淘尽纤细的思维成无足轻重的沙灰

要从复杂变得简单，简单的变得更简单

早晚要失去所有的意义，失去水分和高钙

失去色彩，失去声响，失去感觉，失去滋味

即使在安陆钱冲这样的古村落，一片银杏的叶子

早晚也要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