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长（组诗五首）

 

墨未浓

 

之一  一块文字砖迷失在金山岭

 

亦或是在沉默中渐渐明晰

垛墙偷窥着世事的反复无常

嶙峋的青砖日渐圆润

锋利的棱角挂在了世风的舌根上

魏碑的沧桑还在清扫

这些难以揣摩的痕迹枯死在魂灵里

时光涨潮了，风声愈来愈紧

无数遍的抚摸也不能驱散内心的寒冷

岁月千疮百孔，即使层层设防

输掉所有的气势磅礴和日出日落

也不能挽留住那块文字砖的迷失

 

之二  障墙倾倒在历史的废墟上

 

谁能抵达历史的隧道里

把那些枯腐的枝枝干干

和凝固老化的砖石瓦块尽数收拢

如果能，还请把那些坚硬的往事还原

还原它原本的色彩和箭簇般闪闪的星光

还原一个朝代的辉煌和没落，还原白昼

还原寒冷，还原秋的萧杀，还原春的烂漫

还原刀尖上行走的漫不经心，还原烽火连天

还原马背上的爱情，还原儿女情长

还原蓝天白云的豪迈和苍凉

——可是，这一道道障墙已经倾倒

倾倒在历史的废墟上

 

之三  挡马石挡不住行进的铁蹄

 

风也不能，风从石缝的罅隙里溜走了

风不迂腐，风没有一条路走到黑

撞到南墙上也不回头那不是风的风格

除非这个世界上没有了路，风必须要撞

挡马石也不愣，它蹲在那里不说话

就看马自觉不自觉。有的马看一眼折回了头

有的马四蹄蹬开仰天长啸飞跃而过

剑戟握在手中千钧一发，发了又怎样

有些意志不为强大的物什所阻隔，隔了也是白隔

岁月打磨着金戈铁马的关隘

江山依然，日月未老，而挡马石

栉风沐雨中蹲守时光怆然流逝的挡马石

你挡得住低眉回眸的懦弱和止水微澜的冷寂

却挡不住一股罡风或者行进的铁蹄

 

之四  巨龙在这夜色里时隐时现

 

一只眼睛与另一只眼睛的邂逅是惊喜的

一光年的路太远，即使早点走，也赶不上重逢

入眠的人还没有醒来，醒来就迷了路

无论春夏秋冬，她的脊梁都像鱼鳞般闪着光

很多年前，这条龙就沉睡在山岗上

只不过在此之前，汪洋大海鲸吞了隆起的地壳

轻轻地掬起一座座山梁，一道道奇崛的屏障

今夜一只眼睛看上了另一只眼睛

这是多么平淡乏味的事情啊，青砖泛着幽幽的光

磷火沿着山脊滚动，刺目的蓝光愈来愈近

耳朵贴着地层，能听到劈里啪啦的燃烧声

游动的魂灵睁开了眼睛

这条神圣的巨龙在夜色里时隐时现

 

之五  固若金汤的防线矗立心中

 

坚船利炮剥蚀着曾经的永恒

枪杆子里面有政权，也有趋炎附势

缝合的不一定是裂缝，也不一定是伤口

玻璃破碎了可以串成好看的水晶

心破碎了就串成羊肉串吧，木炭火正旺

焦灼的感觉和味道多像烽火连天的长城

一些宽恕融入到沉默中，预测也是枉然啊

这个世界从不缺乏高深莫测的陷阱

磐石虽然坚硬，抵不过细软的力拨千钧

这固若金汤的防线，依然矗立心中

 

【创作手记】长城是民族的一个印记，也是无奈之举。无论多么雄伟壮观，都是帝王将相内心空虚而设防的外在表现。防不胜防，防而无策，这个印记长期地把持着人类的灵魂，却失去了人心的豁达和直率，这也是国人日积月累的弊端所在。我一直愿意把这长城筑在隔壁清野的荒芜内心，让她去牵引着我们的不朽往前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