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诗话》残稿之十五

    武进刘海粟，艺林共仰之大师，诗亦淋漓豪快、磅礴超脱，以气行，以韵胜，自是格律缚不住者。海粟固画家，诗亦多为题画之什，今录数首，近体如《题山月江风楼琴谱二首》云：“家有琴书庭有竹，吴氏山林本不俗。山月江风逸兴多，此身拟借瑯環宿。”“流水高山岁月迁，斯世才名孰比肩？一朝闽峤蜚声著，佩实衔华器识先。”《题画白牡丹》云：“春色上华枝，玉杯承露冷。我醉不成眠，写此无双影。”《题画牡丹》云：“洛下花开日，传来富贵春。独怜凋落易，为尔著丰神。”《题墨牡丹》云：“花瓣花枝墨晕成，一凭洛谱立何名。须知真艳原无艳，色相多从空里生。”《重彩牡丹》云：“久视长生白共黄，群芳低首拜金刚。花王莫漫推姚魏，自有金盘捧太阳。”《题画白荷花》云：“白荷华发秋正好，凉露催花花渐小。莫笑人生易白头，头白看花人亦少。”《七月廿二日为妞儿题葡萄》云：“泼墨葡萄笔法奇，秋风棚架有生机。骊龙自抱颔珠睡，多恐醒来破壁飞。”《题画黄山云海》云：“画到黄山四五峰，再移山上万株松。一声长啸风涛起，云海翻腾贯彩虹。”《题西郊公园画荷花》二首云：“淋漓笔墨如风狂，泼出圆荷几度香。参到野狐禅透彻，忽然笔法胜清湘。”“一枝画笔舞东风，点染荷花彻底红。更有新诗记今日，神州都在彩霞中。”《桂林写驼峰》云：“驼峰信非远，耸峙城郭东。山麓种梅树，宛然万株红。晴光弄秋色，同沐雨与风。南州览胜概，北客来从容。”《一九八〇年七月二十六日云谷寺作油画〈云谷晴翠〉归途口占》云：“七十二峰七度攀，浮丘招手步云间。年华八五原非梦，世界三千尽是山。耳际禽乌岩谷静，眼中松柏古今闲。更从何处寻丹嶂，写遍晴峦我始还。”《题〈曙光普照神州图〉》云：“黄岳雄姿峙古今，百年九度此登临。目空云海千层浪，耳熟松风万古音。莲座结跏疑息壤，天都招手上遥岭。一轮最爱腾天镜，中有彤彤报国心。”古体如《长松歌》云：“十天画一木，五天画一石。天天复天天，水满石成叠。叠石巉岩揽皓月，奔流湍激声清越。岩坳蟠屈添苍松，山雨欲来化玉龙。上游霄汉下晶宫，海啸翻腾万壑风。须臾天际风雨歇，似闻龙吟调琴瑟。回顾长松蟠如故，未尝一跃化龙去。松兮松兮不求解，写来但得云中趣。”《题重色泼彩山水》云：“大红大绿，亦绮亦庄。神与腕合，古翥今翔。挥毫端之郁勃，接烟树之微茫。僧繇笑倒，杨昇心降。是之谓海粟之狂！”《写百丈泉》云：“黄山七十有二峰，峰峰削出青芙蓉。白云红树自重重，绿烟消尽光曈昽。曲涧流泉风鸣松，裂壁百丈飞白龙。大声镗韃荡肺腑，恍然生我三峡中。自笑年来耳不聪，对此陡觉心忡忡。归来画稿有奇工，天风海涛曲未终。”《古松歌》云：“黄山云峰如走铁，锈石苍崖有时裂。阴壑何年孕古松，怒干虬枝总奇绝。春风吹根吐气微，更滋石髓迎朝晖。百年走险势未尽，千载始欲凌空飞。烟髯雾鬣矜巉嶮，偪仄纷拏长苔藓。天龙夭矫诡莫比，迎客送客还偃蹇。其余尺寸皆可珍，风雷一动疑有神。严霜不剪绿龟甲，好雨时洗苍龙鳞。静远志人倚天立，手把毛锥来拂拭。松乎松乎？此心与尔通呼吸，千劫万全寿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