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901——唐德宗为何宠信卢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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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901——唐德宗为何宠信卢杞?
文/罗日荣
卢杞(?―约785),字子良,唐朝大臣。侍中卢怀慎之孙,御史中丞卢奕之子,滑州灵昌(今河南安阳滑县西南)人。以荫历忠州、虢州刺史。建中初,入为御史中丞,升御史大夫。旬日之内升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他为人阴险狡诈,居相位期间,忌能妒贤,先后陷害杨炎、颜真卿,排斥宰相张镒等。又征收房屋“间架税”、“除陌税”,天下怨声载道。建中四年(783年),泾原兵变,京师失守,朔方节度使李怀光屡上疏弹劾其罪,唐德宗无奈之下才把卢杞遂贬新州司马,旋徙澧州别驾死。
卢杞这个人,要出身,出身并非高贵,论学历,学历不行,论长相,颜值二字与他无缘,据说,卢杞貌陋而色如蓝,人皆鬼视之。就是这样一个“三无”人员,居然得到了唐德宗的宠信,爬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卢杞到底有什么本事,实现屌丝逆袭?
据《资治通鉴》记载,宰相李泌在临死之前,与唐德宗进行了一次接班人的对话:
泌自陈衰老,独任宰相,精力耗竭,既未听其去,乞更除一相,上曰:“朕深知卿劳苦,但未得其人耳。”上从容与泌论即位以来宰相曰:“卢杞忠清强介,人言杞奸邪,朕殊不觉其然。”泌曰:“人言杞奸邪而陛下独不觉其奸邪,此乃杞之所以为奸邪也。傥陛下觉之,岂有建中之乱乎!杞以私隙杀杨炎,挤颜真卿于死地,激李怀光使叛,赖陛下圣明窜逐之,人心顿喜,天亦悔祸。不然,乱何由弭!”上曰:“杨炎以童子视朕,每论事,朕可其奏则悦,与之往复论难,即怒而辞位;观其意以朕为不足与言故也。以是交不可忍,非由杞也。建中之乱,术士豫请城奉天,此盖天命,非杞所能致也!”泌曰:“天命,他人皆可以言之,惟君相不可言。盖君相所以造命也。若言命,则礼乐刑政皆无所用矣。纣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此商之所以亡也!”上曰:“朕好与人较量理体:崔甫性褊躁,朕难之,则应对失次,朕常知其短而护之。杨炎论事亦有可采,而气色粗傲,难之辄勃然怒,无复君臣之礼,所以每见令人忿发。余人则不敢复言。卢杞小心,朕所言无不从;又无学,不能与朕往复,故朕所怀常不尽也。”对曰:“杞言无不从,岂忠臣乎!夫‘言而莫予违’,此孔子所谓‘一言丧邦’者也!”上曰:“惟卿则异彼三人者。朕言当,卿有喜色;不当,常有忧色。虽时有逆耳之言,如来纣及丧邦之类。朕细思之,皆卿先事而言,如此则理安,如彼则危乱,言虽深切而气色和顺,无杨炎之陵傲。朕问难往复,卿辞理不屈,又无好胜之志,直使朕中怀已尽屈服而不能不从,此朕所以私喜于得卿也。”沁曰:“陛下所用相尚多,今皆不论,何也!”上曰:“彼皆非所谓相也。凡相者,必委以政事;如玄宗时牛仙客、陈希烈,可以谓之相乎!如肃宗、代宗之任卿,虽不受其名,乃真相耳。必以官至平章事为相,则王武俊之徒皆相也。”从这段对话中,我们可以看出卢杞为何得到唐德宗的信任了。
在唐德宗看来,卢杞忠清强介,这么好的一个臣子,自然是值得信任的。唐德宗在比较自己的宰相时认为:崔甫性情狭隘急躁,每次和崔甫说话,崔甫回答得语无伦次,一个说话都不利索的人,怎么可能赢得唐德宗的信任,相反,卢杞就不同了,卢杞同志“多口辨”,自然而然,要不现代社会的招聘广告上也不会打出“口齿伶俐者优先”。唐德宗与杨炎相处是非常不痛快的,杨炎确实有才,也有功,但是杨炎态度粗率狂傲,根本就不把皇帝当皇帝,动不动就勃然大怒,毫不顾及君臣的礼节,所以唐德宗一看到他,就非常生气。杨炎把唐德宗当成了小孩,就如同吕不韦对待秦始皇,同样,杨炎重复了吕不韦的悲剧。相比较而言,卢杞侍奉皇帝小心谨慎,凡是唐德宗所说的,他没有不听从的,加上卢杞没有学识,不能与唐德宗反复争论,给足了唐德宗面子,让唐德宗找到了做帝王的快感。这么听话的一个臣子,唐德宗焉有不宠信之理?
如此看来,“听话”是赢得信任的根本,怪不得老师评选“三好学生”时,往往以“表现好”作为一个重要标准,这“表现好”其实就是“听话”!“听话”是中国最根深蒂固的人际关系文化。卢杞“听话”,有没有一般奸佞之臣的贪污腐败行为,这就不难理解唐德宗最后舍不得贬卢杞了!
卢杞因为“忠清强介”赢得了唐德宗的信任,那么历史学家又是怎么分析卢杞受到宠信的原因?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是这样说的:
奸佞之惑人主也,类以声色狗马嬉游相导,而掣曳之以从其所欲;不则结宫闱之宠、宦寺之援为内主,以移君之志。唯卢杞不然,蛊惑之具,一无所进;妇寺之交,一无所附;孤恃其机巧辩言以与物相枝距,而德宗眷倚如此其笃。至于保朱泚以百口,而泚旋反;命灵武、盐夏、渭北援兵勿出乾陵,而诸军溃败;拒李怀光之入见,而怀光速叛;言发祸随,捷如桴鼓,而事愈败,德宗之听之也愈坚。及乎公论不容,弗获已以谪之,而犹依依然其不忍舍,杞何以得此于德宗邪?德宗谓“人言杞奸邪,朕殊不觉”者,亦以其无劝淫导侈之事,无宦官宫妾之援也。夫杞岂不欲为此哉?德宗之于嗜欲也轻,而宫中无韦后、杨妃之宠,禁门无元振、朝恩之权也。
德宗之所以求治而反乱,求亲贤而反保奸者,无他,好与人相违而已。乐违人者,决于从人。一有所从,雷霆不能震,魁斗不能移矣。杞知此而言无不与人相违也。其保朱泚也,非与泚有香火而为贼闲也,众言泚反,则曰不反而已矣;其令援军勿出乾陵也,非于诸将有隙而陷之死地也,浑瑊言漠谷之危,则曰不危而已矣。故颜鲁公涕泣言情而益其怒;李揆以天子所恤,而必驱之行。人所谓然,则必否之;人所谓非,则必是之。于是德宗周爰四顾,求一力矫众论如杞者而不可得。志相孚也,气相协也,孰有能闲之者?盖德宗亦犹杞而已。己偏任之,众力攻之;众愈攻之,己益任之。其终不以杞为奸邪者,抑岂别有所私于杞哉?向令举朝誉杞,而杞不足以容矣。故奸邪必有党,而杞无党也。挟持以固宠于上者,正以孤立无援,信为忠贞之琼绝耳。
夫人之恶,未有甚于力与人相拂者也。王安石学博思深,持己之清,尤非杞所可望其肩背;乃可人之否,否人之可,上不畏天,下不畏人,取全盛之天下而毁裂之,可畏哉!孤行己意者之恶滔天而不戢也。鲧以婞直而必殛,夫岂有贪惏媕婀之为乎?
在王夫之先生看来,唐德宗之所以宠信卢杞,是因为“志相孚也,气相协也,孰有能闲之者?盖德宗亦犹杞而已。己偏任之,众力攻之;众愈攻之,己益任之。其终不以杞为奸邪者,抑岂别有所私于杞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人臭味相投。
说白了,卢杞奉行是“始终与皇帝保持高度一致”的宗旨,在他世界里,效忠皇帝,替皇帝分忧才是关键,这才是赢得信任的根本。历史记录的是卢杞排斥杨炎、颜真卿等人,我个人就猜想,到底是卢杞在从中作梗,还是唐德宗本身就容不下这些人,卢杞做了替罪羊,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呢?当然,斯人已去,历史也只能猜想,卢杞与秦桧的是非功过,只能由后人去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