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老鸟                   温瑞安

    侧后镜看到的女人，年纪应该不小了，穿着红彤彤的衣服，跟血浆黏混在一起，难以辨认，正是给洪青山身边好友米小反的极速跑车撞倒的伤者。

    可是，眼前这个“伤者”，虽然跑路一瘸一瘸的，但却是极速接近他们的车子，而且那种事，是突然的，遽然的，赫然的，譬如，你在看一只皮球弹跳着向你接近，可是，它的速度，却赫然比沙比阿朗素一记中场怒射还疾还速，而且迅即接近。

    天下哪有这种“伤者”。

    听到米小反的尖叫，洪青山也生怕“伤者”会有过剧的报复行为，马上发动引擎，刹地急启动调好车头，即行飞驰而过；这时，车子离开那女伤者的距离，大约还有六七米远。她就在车子的右侧，米小反跟她一个对望，全身像遭电殛般震颤了一下。

    只听米小反尖叫：“她不是人！她不是人来的！”

    洪青山一面镇定心神，一面强笑劝说：“不要这样说她，毕竟，是你撞伤她的——”陡地，他的话已说不下去。

    因为她倏然就在车前。

    车前，就是在车的前面，不到七八米远，就是那个女人。

    浴血的女人。

    她怎会在前面！？

    她刚才不是还在车后，然后在车右侧，怎么在每小时70里以上的车速，居然绕到前边来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减速、调偏方位，但那女子竟然飞扑了过来，一切都已来不及改变和应变了，蓬的一声，洪青山的车子，撞中了那女人。

    那女人飞了出去，像一个破口袋。

    洪青山停了车，心中悔恨交加，车头前挡全给撞得倒凹了一大半，还冒着烟呢，他心知这回可给米小反累惨了。他正要下车，却猛见一个奇景，还听到一种令人牙酸的声音：

    吱格忐勒，格勒忑棘，那女人赫然徐徐立起，披头散发，满身血污，而且，拗断折裂的骨头，正像迅速愈合一般，然后，凄厉的眼神，透过血瀑似的乱发，冷剑似的向他盯来。

    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是不是女人？她到底是不是人！

    洪青山正在惊魂未定，只听米小反尖叫：“她就是这样！她刚才给我撞了也是这样！快走啊！快开车啊！”

    洪青山如梦初觉，马上开动，极速飞驰，不理停车场路障。那女人蓦然还能一路血肉模糊的追来，在车道上留下一行血淋淋的印痕，她张牙舞爪，呲牙裂齿，就像一只恐怖而愤怒的老鸟，而且还是愈追愈近。

    直开到停车场通向大车道的弯道，洪青山猛拐弯，吱——地刺耳急响，那瘦小浴血的女人扑了一个空，撞在大厦的钢筋石墙上。然后，洪青山在倒后镜里又看见了一个奇景：

    那墙，凹陷了一个人形。

    操作那女人倒下，然后，又分筋错穴似的自动接驳一会，再徐徐的立了起来，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向他们发出狰狞的怒笑。

（原刊于羊城晚报2011-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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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简介
        温瑞安。原籍广东梅県，54年1月1日出生于马来西亚霹雳卅。七岁开始,自行编绘文侠义小说手抄本,同学们成为第一代温派死忠粉丝。初一开始在各班讲述自创武侠故事,形同替老师代课,一天曾达七八小时。16岁在香港连载发表第一篇四大名捕小说。1973年在大马出版第一部正名为“武侠现代诗集”：将军令。87年在港台报刊同时开创“超新派武侠”潮流,同时风靡大陆,是谓“温瑞安旋风”。90年后，把传统武侠与现代文学而及真实生活结合,人称“现代派武侠”。今年年中, 从不上网的他，却由助手把他的武侠小说发上网易微博,7月底登埸,如今关注已近6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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