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碧微：两段情两种忧伤

                                            文 /李婍

坊间流传的蒋碧薇的照片不是很多，对于蒋碧薇的美貌，更多的是从徐悲鸿的画作中看到的。依照我的审美，实话实说，感觉照片上青年时代的蒋碧薇比画作上的更美丽一些，整齐短发，颀长苗条的身材，优雅的各式花旗袍，笑容甜美温润秀美，很典型的中国美人形象。

能入艺术巨匠徐悲鸿法眼的女子，绝不是平庸之辈。蒋碧薇不属于那种惊艳的女子，她的美是有内涵的，有内涵的美女不是一朵瞬间绽放的娇艳的花，而是一杯馨香隽永的茶，越品越有味。

因为蒋碧薇的内涵和品性，当她和徐悲鸿，她和张道藩的爱恨情仇都成为如烟往事的时候，人们提起这个民国女子，还能客观地评价她，并不因为她少女时代的抛弃富家未婚夫与人私奔，少妇时代的红杏出墙玩婚外情，而轻易给她下一个风流女子的结论。

她一生追求真爱，活得性情、真实、勇敢。

蒋碧薇是女人中的勇者，这样的女人，未必像平庸的女人那样拥有完整的小幸福，但是，她爱过，快乐过，她的幸福不是一般女子能懂的，她的酸楚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承受的。

蒋碧薇出生在上上个世纪一八九八年的早春二月，她遇到徐悲鸿的时候已经是别人的准媳妇。那个时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法律法规，她是江苏宜兴大户人家的女儿，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从小就要接受良好教育，坚决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为的是将来嫁人的时候好估价而嫁。十三岁订婚虽然貌似早了些，但是老爸蒋梅笙必须及早把女儿订购出去，这样心里就踏实了。买方是门当户对的苏州查家，男孩子名叫查紫含，这名字听着就很有诗意，只是后来这个有着诗意名字的帅哥做了一件很不诗意的事，让 蒋碧薇小姐毁约坚决不肯嫁给他了。

徐悲鸿出现在蒋碧薇的生活中大约是她十八岁那年。蒋碧薇跟随在上海复旦大学当教授的老爸蒋梅笙去读书，同是宜兴同乡的徐悲鸿同学经常到他们家拜访蒋梅笙老师，蒋老师家美丽的女儿让徐悲鸿一见钟情。

虽然从女孩子的眼睛里也读出了爱慕，徐悲鸿对这种情爱只是一种奢望，他不过是宜兴乡下的穷小子，为了摆脱当下贫寒的窘境，他半工半读到上海上学，虽然是一个励志青年的典型，但是人家蒋小姐放着现成的富二代太太不做，凭什么要看好你一个前途太不怎么靠谱儿的穷二代？

还有更重要的，徐悲鸿是有过老婆孩子的二婚，老爸活着的时候替他包办了一桩婚事，在乡下他娶过一个姓周的农村女孩，生过一个儿子，这个姓周的女子和他在一起没享受到过幸福，在无爱的痛苦中早早凋零了。老婆死后没多久，小儿子也夭折了。徐悲鸿从来没有对人提起过自己的婚恋前科，估计在他喜欢的女孩面前，更不会泄露这个秘密，蒋碧薇在下定决心和他私奔前，应当不清楚他还有这样一个过去的故事。

蒋碧微有些喜欢艺术家气质的徐悲鸿，却也有些放不下家里给她包办的查紫含，毕竟那也是大家出身的公子哥，查紫含优雅的贵族气质是穷兮兮的徐悲鸿所不具备的，但是徐悲鸿强烈的进取心也是查紫含所不具备的。正当彷徨之时，查紫含同学考试作弊，不幸被蒋碧微知道了，她爱的天平开始向徐悲鸿倾斜。

名门闺秀爱上靠打工读书的穷学生，民国版的牛郎织女传奇故事，徐悲鸿很珍视这份爱，那时候，他们有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就是一定要让在别人看来海市蜃楼的爱情神话变成现实，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有诺必践的蒋碧微毅然跟随争取到赴日留学指标的徐悲鸿私奔到日本。那年蒋碧微十八岁，认识徐悲鸿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种速配式的“闪奔”让所有的人大跌眼镜。

敢于私奔的男男女女都是大胆有开拓精神的人，但是他们更是遇事不计后果，比较自恋自私的人。他们自己远走高飞了，把身后一个烂尾工程留给了蒋碧微的老爸蒋梅笙去发愁去处理。

准媳妇突然了无踪影了，查紫含一家会善罢甘休吗？人家找上门讨说法的时候该怎么应对？捂着盖着终究不是办法，蒋梅笙只好想了个最绝的绝招，谎称女儿突然得急病死了，给她操办了一个假葬礼应对查家。也就是说其实蒋碧微为了爱情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搁到今天，她的户籍早就注销了。

这次私奔蒋碧微无怨无悔，从日本到欧洲，因为他们之间很铁的爱情，浪漫幸福和快乐冲淡了生活中的艰苦，从来没有吃过苦的蒋碧微为了爱情，不在乎后来遇上的任何酸甜苦辣，一对小恋人在遥远的异国他乡爱着努力着奋斗着。徐悲鸿为蒋碧微画的许多画像都是出自那个阶段，《萧声》、《琴课》、《凭桌》、《裸裎》、《慵》、《静读》、《传真》，画面上的蒋碧微娴静优雅美丽，读这些画，浓重的爱意穿越时空扑面而来，画笔中饱蘸的深情，任是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段苦中有乐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只停留在了他们爱情的高潮阶段，一旦走过了浪漫甜蜜期，即使他们这种具有传奇色彩的爱情，也会遭遇滑铁卢。

爱情和事业并不犯相，除非你摆布不好。徐悲鸿情商并不是太低，只是有时候对爱情和事业的关系摆布不太好，比如作起画来身外的一切都忘记了，长此以往，赶上有人悄悄给美女老婆送温暖，就容易出现危机。欧洲的中国留学生里有一个名叫张道藩的帅哥，聪明、细心、会体贴人，对蒋碧微情有独钟，虽然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但是心里就是忘不掉别人屋里的这个女人。他擅长写情书，而且能把每一封情书写得长长的，缠缠绵绵的，像蒋碧微这样的多情女子，哪顶得住这样的煽情。张道藩甜蜜的小温暖小情调，让她心猿意马了，几经犹豫，几经彷徨，几经痛苦的抉择，她这枝红杏探头看看墙外的风景，终于又把头缩回来，狠狠心回绝了张道藩的感情。

张道藩落寞地娶了一个名叫苏珊的法国女孩。

没有成行的出轨叫停之后，蒋碧微以为他们之间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有什么情感纠葛，没想到，后来，她与他成了纠缠一生的情人。

一九二九年蒋碧微跟随徐悲鸿回国，徐悲鸿被聘为南京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的教授，此时的张道藩已经是南京市政府的主任秘书，虽然重逢在南京，旧情也不是在任何条件下都能重燃，他们的来往起初也不过是好朋友之间的一般往来，连红颜知已蓝颜知己都算不上。已经成为两个孩子妈妈的蒋碧微还是很在意老公和自己的小家的，尽管这时候这个家已经不是很温馨了。

十几年的事实婚姻已经把当初私奔时的浪漫消费完了，徐悲鸿把全部激情转移到艺术上，有些无视蒋碧薇曾失落。爱情有些累了，但是，一个艺术家又不能缺少爱情的滋养，徐悲鸿也许无意到外面寻找婚外情，当遇上一个心仪的女孩，他也把持不住自己，不留神就陷了进去。

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有个来自安徽寿县的女学生名叫孙多慈，青春、秀美，女学生刚刚十八岁，和当年蒋碧薇私奔时的年岁相当，已经在婚姻中疲惫的徐悲鸿从这个少女身上读到了清新的气息，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她。这种婚外情苗头是瞒不过蒋碧微的，他们的师生恋刚刚起步，蒋碧薇就敏感地发现了不安定因素，开始了她的爱情保卫战。

蒋碧薇的灭火行动有时候难免有些过激，不过，这尺度确实不好把握，现在，蒋碧薇手里如同攥着一把流沙，攥紧了，流失的速度更快一些，攥松了，手里的沙子也会缓缓向外流淌，她突然感觉自己如此的无能为力。

徐悲鸿和女学生孙多慈的绯闻被传播的满城风雨，这不是蒋碧薇的功劳，而是学校的学生们悄悄在背后传出来的，这件事情把视爱情为生命的蒋碧薇搞得很被动。像她这种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你私下感情不忠她尚且不能容忍，现在，你把婚外情弄得大张旗鼓，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放？

痛苦的日子一天天捱过去，“七•七”事变以后，为避日本飞机轰炸，人们都找安全的地方去住，朋友们只有张道藩家有地下室，属于相对安全的住所，大家都商量着去他们家住，徐悲鸿也动员蒋碧薇搬到张道藩家。蒋碧薇本来不想去，但是架不住徐悲鸿不断地劝说，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张道藩对蒋碧薇的感情，也许他早就知道，不相信他们真会怎么样，也许他有意把蒋碧薇送到张道藩面前，不在乎他们会发生什么，即使发生了，他们夫妻之间也一对一扯平了，反正他放心地把老婆孩子寄存在了张道藩家就外出了。此时张道藩那个永远对中国文化一窍不通的外国老婆苏珊带着女儿去庐山避暑了，后面会发生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张道藩无微不至的照顾，让缺乏温情的蒋碧薇寻找到从没有过的温情，某个夜晚，她把自己交给张道藩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蒋碧薇借住张道藩家，在她的爱情生涯中具有划时代意义。这之前，他和张道藩最多不过是个知己，在这之后，他们的关系正式上升为情人关系。

后来随着徐悲鸿迁居重庆，蒋碧薇对张道藩的思念完全是初恋情侣的苦苦相思了，他们靠通信聊以缓解思念之痛，此时蒋碧薇的心已经完全被张道藩占据，一点也没有徐悲鸿的位置了。她写给张道藩的情书完全是少女初恋般的感觉：

心爱的，我想你；我行动想你，我坐卧想你，我时时刻刻想你，我朝朝暮暮想你，我睡梦中也想你。

他们一生写了两千多封情书，如果不是深爱着对方，哪会有这么多的情话。

张道藩很快因为工作关系也来到重庆，他们的情侣生活次第拉开序幕。

蒋碧薇和徐悲鸿之间的关系真正的疏远，源自徐悲鸿在广西报纸上登一则徐悲鸿启示：鄙人与蒋碧薇女士久已脱离同居关系，彼在社会上一切事业概由其个人负责，特此声明。

当时他发这个启示，迫于孙多慈家不满意女儿和这个有老婆孩子的老男人谈情说爱，他天真地以为有了这个和蒋碧薇脱离同居关系的启示，人家孙家就肯把女儿嫁给他做二奶了，没想到这个声明不但没起任何作用，还把蒋碧薇彻底推到了张道藩那边。

蒋碧薇把这份脱离同居关系的报纸用镜框装裱起来，端端正正挂在客厅，她想时刻提醒自己珍惜眼前的爱情，曾经那么相爱的一双情侣，却走到这样的穷途末路，那份破碎的爱每天刺伤她的眼刺痛她的心，警示着她。

徐悲鸿客居新加坡三年之后，带着一身疲惫满腔失落回来了。孙多慈没有履行诺言，他追求孙多慈最终成为爱情泡影，他想回到蒋碧薇身边破镜重圆，性格刚毅的蒋碧薇决定不再给他机会了，她现在的主心骨是张道藩，所以请心爱的男人替她拿主意。

张道藩替她想出了四条出路：一离婚结婚（双方离婚后再公开结合）；二逃避求生（放弃一切，双双逃向远方）；三忍痛重圆（忍痛割爱，作精神上的恋人）；四保存自由（与徐悲鸿离婚，暗地做张道藩的情妇）。

这是一道四选一的选择题，无论选择那一条，都会有割舍有伤害，换做不同的女人，会有不同的选择，但是，一般女人不会选最后一项，蒋碧薇偏偏选择了最后一条，她破釜沉舟不给自己留半条退路，这就是蒋碧薇。

离婚后，蒋碧薇成了张道藩的全职情人，她把爱情最大化，舍弃了很多。她公开和张道藩同居，跟随他远离故乡亲人到台湾，继续做情妇。张道藩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永远没有和她结婚。“因为我深知道藩是最忠党爱国的，党国在他心目中永远占据着首要的位置，爱情还在其次”，这是蒋碧薇自己说的，她很理解自己的情人，为了回报女人的理解，张道藩把老婆孩子送到欧洲，和蒋碧薇同居十六年。

十六年之后，不知是张道藩厌倦了，还是又有了什么考虑，一对有情人迟暮时节却分开了，三十多年的生死之恋最终没有画上圆满的句号。

一九七八年蒋碧薇在台北去世的时候，书房里挂着张道藩为她画的肖像，卧室里挂着徐悲鸿为她画的肖像《琴课》。两段情两种忧伤，两个男人她都爱过，都恨过，或许，到生命的最后，一切的爱恨她都释然了。

红旗出版社《隔岸女人花》已开始在全国各大新华书店、网店上架。

敬请关注！

卓越网：http://www.amazon.cn/隔岸女人花-迷失在飞花流年的民国女子爱情-李婍/dp/B008R5184W

当当网：

http://product.dangdang.com/product.aspx?product_id=22845960

可到搜狐读书网试读部分章节

http://lz.book.sohu.com/serialize-id-2536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