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鬼妹聂小倩的色相诈骗始末

/李婍

聊斋《聂小倩》的男主角宁采臣一辈子说的最打脸的一句话是：我一生中没爱过第二个女人。

他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向人们秀他和老婆多么恩爱。经验告诉我们，越是喜欢在人前秀恩爱的人，往往婚姻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宁采臣说这句话的时候，婚姻好像还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老婆病病歪歪的，年纪轻轻变成了黄脸婆，所以也不一定多和谐。

宁采臣把坚守唯一爱情作为座右铭，一般来讲，越是薄弱环节越要加强制度建设，一生中不寻找第二个女人被他立为一项制度，不断给自己敲警钟，提醒自己别违反制度。

他用自己的制度拒绝美色诱惑，一直以来大概也没有什么美色主动诱惑他，但是，当第二个女人真正出现的时候，他不但没抵挡住诱惑，而且还深深堕入情网不能自拔，这个女人是聂小倩，准确地说她是女妖，再准确一些，她其实是个女鬼。

聂小倩最初的角色只是一个被更高级别的老妖控制的一只鹰，老妖利用她的美貌让她勾引好色的男人们上床，上床之后再把这个人害死，吸他的血。如果赶上某个男人对女色没兴趣，就用金钱诱惑，总之想方设法达到最终目的。联手利用色相搞诈骗，聂小倩作为诈骗团伙的一员，不但涉嫌诈骗，还涉嫌卖淫，虽然她是被逼无奈，但是犯罪事实摆在那里，第一次遇上宁采臣的时候，她算不上好女子，她其实就是个卖弄色相勾引帅哥的妓女。

不过聂小倩搞色相诈骗是被迫无奈，诈骗团伙的头目姥姥也早就觉察到美丽的 聂小姐对自己从事的职业非常厌倦，也怕她弃暗投明，就用各种招术收买她，甚至采取赏识教育的方式，俗不可耐地对聂小倩说：小娘子长得好比画中人，我要是个男人，也会被你把魂勾跑。

这话听着很庸俗，不过反证了聂小倩的美丽。

宁采臣和聂小倩相遇也是缘分。外出办事住在异地的寺庙里，月朗星稀的夜晚，聂小倩去找宁采臣不是为爱情，而是受上级胁迫去勾引这个外地男子。她午夜的出现很有些像当下某些有涉黄内容的宾馆，搞色情服务的小姐上门骚扰：先生，您需要异性服务吗？

聂小倩事先没有打电话预约，直接就上门儿了，长驱直入进入房间，问：帅哥，需要服务吗？宁采臣斩钉截铁地说NO，你是谁？你立马给我出去。

先不说宁采臣思想品德多高尚，八荣八耻学得多到位，他没有上当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有一个制度约束，他既然不想爱第二个女人，对这个萍水相逢，自己找上门的风尘女子自然不会动心思，既然下定决心对送上门儿的女人不动心思，他说话底气就足，就用最恶毒的语言骂这个女子。色相和金钱都不能撼动他的意志，让聂小倩感觉很失败。自从进行色相诈骗活动以来，这样的失败是绝无仅有的，回去该怎样向老板交代？

那个夜晚宁采臣失眠了。

那个夜晚聂小倩也失眠了。

那个夜晚宁采臣和聂小倩的失眠都与爱情无关。

宁采臣有些害怕异乡的夜晚，但是夜晚又如期降临，聂小倩又如期到来，她骨子里不是坏人，活着的时候也是良家女孩。被迫搞色相诈骗以来，第一次和人说肺腑之言，她告诉宁采臣：我阅人无数，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刚直的人。我叫聂小倩，十八岁就病死了，埋在这座寺院旁，受到妖物的威胁，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下贱勾当，她们让我用色相迷惑别人。现在这寺中没有人可以杀，鬼夜叉很可能要来杀你。她告诉宁采臣避灾的招数就是和邻居燕赤霞住在一屋。

一般来讲这种女子的话是不可轻信的，她说她十八岁病死变成女鬼，又没有身份证进行佐证，谁知道她究竟多大？她说的一切都是一家之言，谁敢轻信？

宁采臣却相信了，并按照她的指导避过一险。避过一险之后，他们之间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宁采臣坚守诺言把她的遗骨从荒野中挖出来，背回故乡，埋在自己书斋旁边的郊野。他这样做也不是出于爱情，而是报恩。

有关爱情是后来的事。

聂小倩远离上级妖魔之后，要回归自我，要改邪归正，改过自新，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式，清纯、勤劳、自爱、自尊，和半是妖半是妓半是骗子的那个狐媚女子判若两人，大概她本质就是这样一个女孩，不过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请求随宁采臣回家，要求做个丫鬟或者小妾。

宁采臣第一次活动了心眼，他用男人的眼光第一次细细看这个妖女：肌肤细嫩，小脚尖尖，身材娇娇，妩媚动人，这个女妖比他病病怏怏的黄脸婆美丽多了，他有些不能自拔，因为涉猎不深，还可以轻轻拔出来。

这个鬼妹妹自从从遥远的地方迁移到宁采臣的书斋旁边，似乎也完全忘记了她曾经的妓女身份，她深情地爱上了宁采臣，为了这份爱，她不惜一切代价，白天替他伺候年迈的母亲，服侍重病的老婆，里里外外操劳，晚上红袖添香夜伴宁采臣读书到深夜，她满腔柔情，变得越来越有气质和修养。

每个夜晚离开宁采臣书房的时候，是小倩最痛苦的时刻，她坐在书房里赖着不走，想多停留一会儿，再多停留一会儿，直到宁采臣不断催她。她含泪不情愿地凄然离去，回到野外的荒墓里，作为从外地来的孤魂，她形只影单，寂寞难耐。

为了自己的心，为了对宁采臣真挚的爱，小倩付出了很多。她不求回报地付出着，先感动宁老妈，让她接受依恋自己，慢慢晚上可以不回孤坟里睡觉了，可以和宁老妈住在一起了。感情是靠培养的，宁老妈已经从内心深处认定了她可以做自己的儿媳妇。

宁采臣所谓的一生不爱第二个女人的观念在发生着转变，他其实已经爱上了小倩，其实从带回小倩之后，已经不再提那句话了，他发现自己经不住美妖诱惑，他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第二个女人了。

宁采臣的老婆终于坚持不住死去，给聂小倩腾出一个位置。其实就是她永远病病怏怏活着，按照感情的发展趋势，宁采臣照样也会很快就把聂小倩娶到家了，不过是妻和妾的区别。小倩并不在乎这种地位级别和待遇，宁采臣一生不爱第二个女人的承诺正是宣告成了一纸空文，他不但爱这个鬼妖女子，还大办酒席，遍请亲友，把婚礼办得铺张隆重，小倩妖冶媚人闪亮登场，把满堂亲友都看呆了。宁采臣其实是在炫耀，炫耀他的第二个老婆如何如何美丽，从亲朋好友的艳羡中，他得到满足，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既然已经食言了，宁采臣索性也就放开了，在感情上开放搞活，显露出了男子的本性，既然能爱上第二个女人，当然也可以爱上第三个女人，事实上，他很快又娶了一房二奶。

对这个结果，聂小倩欣然接受，或许她也感觉自己不吃亏，没准她会这样想：按照过去自己从事的行当，阅男人无数，给老公一点自由空间也是应当的。

爱情本来就是件复杂的事情，宁采臣娶聂小倩的时候，还标榜着与爱情有关系，娶第三个女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和爱情有关系，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摘自《胭脂魅——古代传说中那些动人的狐鬼花妖》，目前全国各大书店和各大网店有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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