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刚烈女儿的似水柔情

 李婍 

司棋说话做事看起来大大咧咧，风风火火，不像是个会谈恋爱，柔情似水的女子，但是恰恰是这个看上去粗线条的女孩，却顷尽毕生的柔情，轰轰烈烈谈了一场恋爱。她的恋爱谈得大胆，真诚，在大观园里显得惊天动地。

红楼女儿中性格最刚烈的是司棋，最敢恨敢爱的也是司棋。她是个热情如火的女子，集男性的刚烈与女性的柔情于一身。

   凡箱柜所有的菜蔬只管丢出去喂狗，大家赚不成。

司棋是二小姐贾迎春的丫鬟，身材高大丰壮，性格也有些粗野。木头美人二小姐的无为而治政策，使她身边的工作人员个个都有主人翁意识，个个泼辣刁蛮比主人还像主人，比领导还像领导。司棋作为贾迎春的贴身丫鬟，相当于办公室主任角色吧，最多也就是迎春助理，但是因为迎春拿根针戳一下也不吭声，司棋自作主张无形中就把自己的地位提升为副小姐了。书中虽然司棋很早就出现了，但是只是一个动作一句话，第一次表现她得野性火辣是她率领丫鬟大闹小厨房那一节。

她派手下莲儿到厨房要碗鸡蛋羹，莲儿没完成她交办的任务，让她很不满意，亲自过来兴师问罪，和司务长兼厨师柳家的进行了一次交锋。柳厨师开始没把她放在眼里，也有人家的道理，一个丫鬟，想点哪道菜点哪道菜，还不乱了套，你又不是小姐，你发什么威，在二小姐身边发威可以，这里不是你的缀锦楼。司棋习惯了别人顺着她做事，目的没有达到，立即带着手下的丫头们抄家伙：“凡箱柜所有的菜蔬只管丢出去喂狗，大家赚不成。”玩了一出打砸抢闹剧，有些刁蛮不讲理，不像个女孩子。

后来才知道，司棋虽然只是迎春屋里的丫头，但是在她们这个阶层，也算是有背景的。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是她姥姥，园里南角子上夜的秦显是她叔叔，司棋的老爸老妈是大老爷那边的人，她背后的社会关系很复杂，许多亲戚都在这个大单位上班，倚仗着强大亲友团的力量，倚仗着自己的直接领导不懂管理，造就了她凡事都想作主，敢想敢干，敢作敢当，决不服输的性格。

鸳鸯眼尖，趁月色见准一个穿红裙子梳头高大丰壮身材的，是迎春房里的司棋

司棋说话做事看起来大大咧咧，风风火火，不像是个会谈恋爱，柔情似水的女子，但是恰恰是这个看上去粗线条的女孩，却顷尽毕生的柔情，轰轰烈烈谈了一场恋爱。她的恋爱谈得大胆，真诚，在大观园里显得惊天动地。

在大观园里私自约会情人，这场面西厢记里出现过，司棋把这事做得更加野性大胆。她和她的情人选择了园子深处的僻静处山石树丛中，乘着夜色想成就好事，有些类似电影《红高粱》里男女主人公高粱地里野合。人家马上就要入港把事情做成了，鸳鸯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把一对真正的鸳鸯惊扰了。这事一是怨鸳鸯上厕所不讲究，一个大姑娘家随地大小便，如果多坚持一会儿找个厕所，不就碰不上这事了吗。二是怨那天的月光太明亮了，鸳鸯趁着半明的月色，早看见一个穿红裙子，梳鬅头，高大丰壮身材的是迎春房里的司棋。三是怨鸳鸯眼尖，又没有恋爱常识，看到人家司棋躲躲闪闪的还追问人家，一般女孩子在这种特殊位置鬼鬼祟祟的，都有猫腻。四是怨司棋没有经验，平时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司棋，此时此刻也是很胆小的，贼人胆虚，人家鸳鸯其实什么都没看明白，她哆哆嗦嗦先跪下了，她的那个姑舅兄弟情人潘又安更是窝囊废，先是从树后跑出来叩头如捣蒜，第二天就吓得扔下司棋“逃之天天”了跑得无影无踪了。

纵然闹出来，也该死在一处。真真男人无情意，先就走了。

司棋泼辣大胆背后是女儿家的细腻柔情。越是这样的女子越敢恨敢爱。情人潘帅哥无情逃跑了，也没留下通讯方式，那个年代又没有手机电话什么的，她又急，又气，又伤心，她伤心的是情人的自私和无情：“纵然闹出来，也该死在一处。真真男人无情意，先就走了。”

她于是大病了一场，一是为了情人的无情无义，二是怕鸳鸯把这事泄漏出去。从这件事看鸳鸯真够义气，她过来看望司棋，发誓不告密并温柔劝慰，司棋慢慢好了起来。她心里默默想着不知逃窜到何方的情人，虽然深深失落，但是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她没想到很快就发生了抄检大观园的一幕，自己的隐私很快就暴露在了阳光下。

这倒也好，不用你们做老娘的操一点心，她鸦雀不闻得给你们弄了一个好女婿来

抄检的导火索香囊荷包大概是司棋和潘又安在园中幽会时遗落下的。傻大姐捡到绣着男女性交图案的绣春囊，以为是“两个妖精打架”，还兴冲冲地拿给邢夫人看，被邢夫人没收了，交给王夫人，王夫人接到送来的绣春囊，立即要对属下所有工作人员进行集中整顿，首先是进行扫黄，搞好作风建设，对大观园进行一次大抄检。抄检工作是以突然袭击的方式进行的，以王熙凤为首的队伍迅速集结起来之后，当晚就开始在大观园各个院落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司棋的姥姥王善保家的作为工作队员首当其冲，在工作过程中丢尽了脸面和尊严，在挨了探春一个响亮的大嘴巴之后，气焰才稍稍有所收敛。

工作组一路的搜下去，成效并不大，搜查到二小姐居住的地方，终于有了实质性内容。在司棋的箱子里搜出了一双男子的锦带袜，一双缎鞋，一个同心如意，一封潘又安写给司琪的情书。王熙凤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是却能很流畅地把这封情书念下来，她半是调侃，半是羞辱司棋的姥姥王善保家的，“这倒也好，不用你们做老娘的操一点心，她鸦雀不闻得给你们弄了一个好女婿来，大家倒省心。”

一直在蠢蠢欲动的王善保家的感觉到了脸上无光，自己抽自己嘴巴子。面对这阵势，司棋好像早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她的镇定自若说明这个女孩子确实与众不同，她只是“低头不语也并无畏惧惭愧之意”，她没觉得自己恋爱是件丢人的事，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勇气让所有人都佩服，连王熙凤都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 

一个女人配一个男人。我一时失脚上了他的当，我就是他的人了，决不肯再失身给别人的。

出了这样大的事，司棋被炒鱿鱼是跑不了的。

她没有觉得羞愧，收拾行囊打道回府了。

回到家，日子就不好过了。别忘了他们一家人都在贾府工作，她回了家清净了，其他亲友还要天天去上班，天天别人指指点点的，滋味也不好受，再说潘又安逃跑之后不知道流窜到哪里去了，一边要受老妈的骂，一边对那个远方的情人又恨又牵挂。

潘又安突然就回来了。

电视剧《红楼梦》里，那情节有些类似《雷雨》的场景：

凄风苦雨，户外秋雨凄迷，司棋凭窗呆坐，风雨声中，有人轻轻地叩击窗棂。司棋问谁啊？潘又安说是我。司棋说：你还来干什么？你也算是个男人？出了事儿抬腿先跑了！你走吧！

　　潘又安当然没走，就让司棋她妈也就是潘又安的舅妈臭骂一顿，并抄起一根门闩要打这个没良心的不良少年，司棋拦住了说：一个女人配一个男人。我一时失脚上了他的当，我就是他的人了。决不可再失身给别人的，我活着是他的人，死了是他的鬼。他一辈子不来，我也一辈子不嫁人！我恨他为什么这样胆小，一身作事一身当，为什么要逃！……妈说要把我配给别人，我原拼着一死的。今儿他来了，求妈问问他；若是他不改心，我在妈跟前磕了头，妈只当是我死了，他到哪里，我也跟到哪里，就是讨饭吃，我也心甘情愿！”　

司棋老妈也是一根筋，说：想跟他走？除非先把我勒死！你就是死了我也不可怜你！

司棋真的就一头在墙上撞死了，血溅爱情，壮烈得让人扼腕唏嘘。　　

电视剧里司棋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她倒在窗下，雨水冲刷着溅在墙上的鲜血。无边的秋雨，把天地连成灰蒙蒙的一片。

司棋到死还是犯了一个粗心大意的毛病，她死得太鲁莽了，始终没有听听人家潘帅哥为自己申诉几句。潘帅哥现在已经是大款了，本来是携带巨款来娶司棋的，她这一死，把计划打乱了，只好把带的小刀子，往脖子里一抹，也就死了。

   故事的结尾太凄美，梁山伯祝英台爱情悲剧的另一个版本，可惜了，有情人不能成眷属也就罢了，连命都搭上了，这种千古绝唱付出的代价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