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也要找良辰吉日

罗西

    最美的爱情风景在校园里。

因为要离婚了，她习惯性地问他：“不送送我？”当年，师大校园里最风光的才子佳人组合，婚后8年却要劳燕分飞。那时，吵嘴也是一种情趣，然后就轻易地说“分手算了”。他们经常是约好在操场里说分手的事，不过，都要郑重其事地选择有月亮的晚上，说分手也要选个良辰吉日，并且是爱情的一部分，然后是斟词酌句的争辩，在言语交锋最酣的时候，她总是及时转身：“就这样吧！做普通朋友了，你就不送送我？”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恍然大悟地追过去，揽腰一抱，再给她一个不容置疑的和解热吻，爱情又回到最初。

而这回，他们真的是要分道扬镳，不过，她也真的希望他能送她一程。

他爽快地答应了，他说：“我们回母校去欢送吧，我全听你的！”是的，包括这次协议离婚也是听她的。

看来，送人，最美的地方也还是大学校园。遗憾的是，不能坐在他单车后面去师大母校，那辆爱情自行车早就当废品卖了，只好坐回他的小车里，他习惯性地为她系好了安全带，过去，他会顽皮地压了压她的胸脯，开句玩笑什么的，这回，他不敢了，像个称职的“的士”司机一样，问：“要不要开空调？”

“不要，我要自然的风！”虽然她的长发不再，可是，她依然喜欢风打在脸上飞扬的感觉。其实，那也是青春年华里恋爱的感觉。

车停下来后，他们开始漫步在熟悉又陌生的校园。操场里没有了草，只有红色的塑胶地毯，曾经那个腋下夹着足球吹着口哨的阳光少年呢？黄昏的林荫道里，多了一些互相喂食的恋人，那时，他喜欢买一根冰棍喂她，然后自己偷偷地轻咬一口、、、、、、、当然，最熟悉的，还是很多女孩依然坐在单车的后座上，一脸甜蜜的依偎、自豪的绽放，像她当年的样子。那是他们大学毕业前几天，她要去拜访一位恩师，是他执意要带她去的，那里有个斜坡，很长，她坐在车的后座上，手轻轻地扶着他的腰，看他的喘气越来约困难，她不好意思地说：“我比以前重了。”男孩笑笑说：“没事，我载得动。”可是，她心疼，于是不打一声招呼就自行跳下去，结果脚踝受伤了，好几天，都是他背着去她送离别的外地同学，好多姐妹都哭着羡慕：“你真幸福！”那时，他们真的是青春校园里最美的一景。
   在旧图书馆前面，一对恋人，女的在看着书，男的斜靠在她的肩膀上，好象睡去了……她与他的目光在空中交集一下，她说，“大二的时候，你在图书馆里那张桌子上刻下我的名字，还记得吗？”他笑了：“那次我还差点被处分！”

到了三号楼，灯光亮了，但是，不见当初简陋的教室，那时他们边自习，边看对方前一天晚上写的日记；如果下雨天，会有浓郁的玉兰香从窗外写意进来，运气好的话，会有避雨的蝴蝶落在他们的课桌上，一个说，它是祝英台，另外一个说，它是梁山伯，盼啊盼，盼到其他自习同学都离去后，他们就用吻堵住对方的嘴，蝴蝶是自由的，他们则是快乐的。

往事如烟！十字路口，他们都停了下来。往女生宿舍走呢？还是男生宿舍走？“当然是去女生楼。”她说，“因为这次是你送我。”他们不经意来到水房，因为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她看到一个水龙头没关，底下的水桶早以盛满了水，水溢出来，很美，里面漂着一条白色裙子，像是记忆里的。她看着这一切，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十指紧扣，她依靠在他的肩上，看着水哗哗地流着，她一下子莫名地伤感，走过去，把水龙头拧了又拧……
    两个不再属于校园的人，默默地走出女生楼，有些东西你是无法拧住的，它总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从你指缝中悄悄滑过……青春，或者那些纯纯的校园民谣般的爱情。这样想着，她哭了，没有出声的哭，可是，泪水怎么也止不住，那时，她最爱听的一首歌是齐秦的“别在窗前哭泣”，好久没有心情哭泣了，这回，她仿佛找回初恋时的伤心，原来，这里的伤心，也留些青涩，散发着玉兰的气息，青春遥远了，连纯正的伤心也变得有些奢侈。

今夜没有月亮，因为来不及选择时辰。但是，他们已经选择了分手。他不断地递纸巾给她，“你怎么会带这么多纸巾？”她有些不解。

“我知道你会哭，所以准备了。”淡淡的交代。然后他又说：“你很久没有哭了吧，结婚8年了，我真的没有见过你哭。”是幸福到麻木了吗？还是因为只记得蛮横或讲道理、比较或争输赢，而独独忘记了还可以哭泣？没有哭，就不见他擦泪是手，不见他是手，就不见他的怜惜的心？

在怀旧的校园里，重温当年的浪漫时光，这样的告别，也好，句号也可以画得美满一点。给彼此留有余地，其实也是给彼此留一片风景，而不是爱情的废墟。爱的终点，不一定要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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