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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站舍里的老鼠妈妈

(2009-09-13 08:4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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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散文百家》2009年第三期发表散文《我们的婚姻问题》
《小小说选刊》2009年第十六期选登《老站舍里的老鼠妈妈》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在一个小镇上的的火车站工作过。
小镇很小,不多的一些房子散落在公路边上。
火车站的路基很高,小站上的老站舍据说是当年修建津浦铁路时,德国人盖的,远处看上去像个孤零零的小城堡。近百年的时光过去了,津浦线早改成了京沪线,老站舍连一个插销都没换过,水泥地面平展光洁。京沪铁路修复线时,老站舍的南面又建了新站舍,预制板搭建的候车室像一个方正的空盒子,没有内容。
幸好小站的行李房没有搬过去,还在原来的老站舍里。那时我和一个老师傅在那里两班倒,上一天一夜休息一天一夜。小镇的小站一天只有几趟慢车停靠,零零星星的几个旅客上下车,行李房基本没什么业务。那几年,在那个老站舍里我看了很多的书。

印象最深的是老站舍里的那些夜晚,非常安静。晚秋时候,月光透过西面后门上的玻璃照在屋里的水泥地上,蟋蟀从路基上跑进来,躲在放规章的文件橱下面,很响地叫到后半夜。冬天,站台上雪落无声,室内的红砖砌的炉子燃着大块煤,关了灯,炉火烧红炉盖、烟囱,火光映红大半个屋子。那样一些纯粹的夜晚,自从离开小站,我再也没有见过。

老站舍离铁道很近,每当列车呼啸而过,躺在床上能感觉到床铺的颤动,但这些并不影响小站夜晚的安静,它从来就是小站的一部分,而且因为习惯了,它也并不打扰我的睡眠。

但是有那么一个晚上,半夜时分,我突然被惊醒了,惊醒我的是一种我所不熟悉的声音,而且我断定这种声音一定是来自于某种异类。

那种异常的声音是从我正在休息的单人床的床头柜里发出来的,那里面放了不知是上几辈子行李员用过的旧表格之类的东西,很久没有清理过了。

醒了之后,我没有动,侧耳细听,里面传出来的时而是悉悉索索的小响声,时而是几哩骨碌的稍大的响声,像是正在进行一场角逐,或者正在举办一场晚会。我想,这么个小床头柜估计也藏不下大型怪物,于是乍着胆子敲敲床头柜的门,警告里面,安静点,我在睡觉。敲过之后,响声消逝了。可是那种惯常的安静刚保持了一小会儿,没等我再次睡着,响声又起来了。如此折腾了几次,我睡意全无,索性起床,开了灯,蹲在地上,打开了床头柜的门。

我手里拿着一把生炉子用的铁火钩,从床头柜里往外扒拉那些旧表格,登记簿,还钩出来一个旧椅垫,正在这时,一只老鼠飞快地从里面跑了出来,是那种体型很小,到老也长不大的品种,还没等我看清楚,它就从后门下边的缝隙处消逝了。这时我才发现那扇厚重木门的下面似乎多出了一个小洞。

我一向厌恶老鼠,这只老鼠的突然现身,让我感觉心里很不舒服,而就在这时,床头柜里又游出一条三尺来长的蛇,也从门缝处遁去。幸好我不是很害怕蛇,否则我半夜三更的失声尖叫,听上去一定很瘆人。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我睡觉的时候床头柜里正在上演一场鼠蛇之战。行李房的后门通向小站的后院,小院的下面是公路,再远处是无边的田野,外面的世界这么宽敞,它们为什么要到床头柜里去打仗呢,真搞不明白。

随着老鼠和蛇的撤离,战争平息了。我开始把扒拉出来的东西放回床头柜,准备收拾完了,接着睡觉,可就在这时我听到柜子里好像还有某种动静,很小很碎的,像是小动物的叫声,又像是纸屑破碎声,因为担心里面不知还隐藏着什么不同寻常的活物,我决定对床头柜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反正这一晚上的觉我也不打算睡了。

我把火钩伸到最里面,这次扒拉出一堆纸屑棉絮,而随着纸屑棉絮一起出来的,竟然是四只小老鼠。

小老鼠看来刚出生不久,粉红色的小身子,很嫩。从床头柜的窝里一下子掉到了冰冷的水泥地上,显然很不适应,闭着眼睛吱吱叫着在原地打转转。(说它们闭着眼睛,是我猜得,没看那么仔细。)

我稳了稳神,脑子里开始盘算处置它们的方案。首先想到的是马上把它们消灭掉。可是以什么罪名捕杀它们呢?老鼠作恶多端,人人都知道,但眼前这四个小老鼠刚刚出生,什么坏事还没来得及干,一付清白无辜的样子。我真是有点下不了手。

那么就采取另外一种方案。刚才逃走的那只老鼠,无疑是这四个小老鼠的妈,刚才柜子里的响声,无疑是它们的妈为了保护它们正在和蛇进行博斗。而正是我的出现,才使得它不得不舍弃了刚搬好的新家仓惶出逃,不得不遗弃了自己的孩子……照此推理下去,我似乎应该对这四个小老鼠的生命安全负责,可是谁会养几只小老鼠呢,要是四只刚出生的大熊猫还差不多。

我甚至还想到了外勤值班员老于说过的一个偏方,把没长毛的小老鼠装进瓶子里,用香油泡上,在地下埋上几年,再挖出来,治烫伤非常灵验……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那只逃走的老鼠回来了。

它先是在门缝那里试探了几次,见我对它的出现没有什么反应(实际上我已经让那几小东西给弄懵了。)便径直来到我跟前,叼起一个小老鼠,很麻利地顺着原路跑了出去。过了不大的夫功,它又返了回来,照原样又叼走了一只。眨眼之间,我眼前的四只吱吱乱叫的小老鼠就变成了两只。

当时行李房亮着100多瓦的灯泡,我就蹲在那儿,那只老鼠在我的眼前几番跑进跑出,我连它身上的老鼠毛都看得很清楚,而我的手里还握着那根铁火钩,生炉子时的时候,我常用它把敲开那些大块的烟煤,现在我只要一出手,老鼠登时就得丧命。可是当时的情形是,铁火钩并没有落下去,老鼠也好像忘记了害怕,或者根本就是我怕了它。

紧接着,那只老鼠又第三次返回,并叼走了第三只小老鼠。于是我的眼前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只,还在那儿光着小身子盲目地叫着爬着。

忽然我有些生气了,光天化日之下(虽然是晚上,可电灯很亮),这只本该胆小如鼠的老鼠竟然如此大胆,公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解救走了三只小老鼠,当我不存在吗?再说老鼠从来就是人类的公敌,平时恨的人们想逮它都逮不着,而现在我却几乎如此轻易地放过了它们,简直是天理难容。不行,不能太便宜了它。于是,我从废纸里捡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把最后一只小老鼠装进去,把封口折了一下,然后放到原地。

这时那只老鼠又返回来了,并且很快判断出最后那只小老鼠就在那个信封里。它先是围着信封转了几圈,然后用嘴叼起信封的一头,在地上拖着往门口拉,到了门缝那儿,信封被挡住了,老鼠试了几次也没能弄出去。我往前挪了一下脚步,想看清楚一点,被老鼠察觉了,它丢下信封,从门缝钻出去,跑了。

也许它决定放弃了,要么它是去搬救兵去了,我正想着,那只老鼠却又只身回来了,还是像刚才一样,叼着信封吃劲在门缝那儿折腾,还试图用牙把信封咬开,反正看它的架式这次分明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它最后一个孩子带走,一个也不能少。这时,我有些不忍心了,伸过手去,拿起信封,把困里面的小老鼠倒了出来。我这样做时,那只老鼠就在躲在一边惊恐地看着,小老鼠刚一落地,它就跑过来,把小老鼠叼上,飞快地溜走了。

那天的后半夜,我没有睡着,以前没注意过夜里竟然有那么多的列车从小站上通过。忽然想到听妈妈说过,我出生那年,父亲正在这个小站当板道员,他是跑通勤,下白班没有通勤车回不了家,就睡在老站舍后院的休息室里。妈妈说,那年的雨水很大,蚊虫肆虐,父亲把他的单人蚊帐拿回家,把我放在里面。那些被蚊子重重包围的夜晚,他是怎么过来的呢。

……

后来我离开了小站,很多年里没再回去过,只是听说小站被铁路局给取消了。

前不久出差,我坐的火车行驶在京沪铁路线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变得越来越熟悉,我预感到小站快到了。我从包里取出摄像机,打算透过车窗拍一下小站,即使是个影子一闪而过,也总算是留住了一点旧日的痕迹。我举着摄像机,小站应该就在窗外了,可是从摄像机的镜头里望过去,原本老站舍矗立的地方却变成了一处空地,一片废墟。

小站已经被拆除了。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内心一阵伤感,那些关于小站的回忆,那些记忆中的老站舍里的白天和黑夜,像是一群被惊扰了的蝙蝠四散奔逃,老站舍没有了,我没地方安放它们了。 

那只老鼠呢,它早已儿孙满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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