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我在一个都市的大商场看到这样一句话：在这里侈奢，不足为奇。侈奢这个词，在我看来，应该理解为一种超出自己生活能力和生活水平的享受。于是我马上看出了商场广告中蕴含的别有用心，打定主意没上他们的当。再说，我一向也不是个喜欢侈奢的人。

然而，前不久，我却“侈奢”了一回。

元旦那几天，一个朋友给我发来了新年献词。其中引用的阿克顿《法国大革命讲稿》中的一段话令我感到很震惊。“问题不在于哪个具体的阶级不适合统治，而是所有的阶级都不适合统治。”这句话如同古代犹太先知一样，意在提醒属人的权柄本身---无论它属于一个人、少数人或多数人……固有的危险……”我当时的感觉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而我被它的光芒刺伤了，忽然明白，真正的思想带给人的其实不是乐趣，而是痛苦。

为此，我给这个朋友打去电话，把我所受到的刺激以及由此派生出的感叹告诉他，另外，我也告诉了他罗素的一句话：我不会为我的信仰而献身,因为我可能是错的。他在听了这句话以后的反应和我差不了多少，沉默，惊异，以及思考带来的兴奋。

其实我们都不是对政治、权利这类事情感兴趣的人，我们所关注的是思想的魁力，甚至是思考本身，是想在有限的思维之外去获得我们以前不了解的一些深层的东西。

这个电话大概通话近一个小时。

几天后，就是这件事，我在一次聚会时被朋友们说此举太“侈奢”。

是啊，现在的人活得这么匆忙，这么现实，都在急急的向前奔，竟然有人能安坐下来，能体会思想的魅力，而且为了一个抽像的理论打一个小时的电话讨论。这也太侈奢了！

我侈奢吗？也许有点儿，但物质与精神的享受孰轻孰重，因人而异，因需要程度而不同，这些年我们的思想其实一直是短缺匮乏的，这样的探寻其实连温饱都达不到，算不上侈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