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正午,我这个小器的人又得了。得了一双鞋:西班牙的设计师设计了一种样式最普通的人字凉鞋,功夫做在鞋的内底上。他们将一只在草窠里孵蛋的母鸡印在左脚鞋上,把一堆蛋黄和一团谷草印在右脚鞋上。这种设计理念基本上跟流行无关了,是一根从艺术的藤蔓上掐下来的嫩尖,吃与不吃都可惜;这样的鞋是穿还是不穿,穿了,谁看得到鞋底的美妙?不穿,在收藏柜上放上一双鞋,这事似乎有点过分。
想像一下,踩着蛋黄走路,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脚步会不会从此很谨慎?
如果踩着一朵莲花呢?这里面有禅。
如果踩着一根针呢?
如果踩着一条蛇呢?
……
如果踩着一根针呢?
如果踩着一条蛇呢?
……
不能这样想下去。又记起一句忠言,大意是:得了,也就多了;多了,也就痛苦了。
我估计,像鞋底卧着蛋黄这样的概念很难真正转化成时尚的,它无法外化,现代人对于无法外化的东西是很难真正动心的。说到底,它就是一种概念,一种情愫。任何一种只能玩味的事物,都不是实惠的,也就不能成为时尚的选择。人们需要亮相,一种相对持久的亮相。说实话,我自己也不会去买这样的鞋,它基本上不是产品,而是作品,当然也就价值不菲;为满足唯美情趣所能支付的钞票限额是多少,我心中是有数的。
我估计,像鞋底卧着蛋黄这样的概念很难真正转化成时尚的,它无法外化,现代人对于无法外化的东西是很难真正动心的。说到底,它就是一种概念,一种情愫。任何一种只能玩味的事物,都不是实惠的,也就不能成为时尚的选择。人们需要亮相,一种相对持久的亮相。说实话,我自己也不会去买这样的鞋,它基本上不是产品,而是作品,当然也就价值不菲;为满足唯美情趣所能支付的钞票限额是多少,我心中是有数的。
旧式的乡村女子也需要亮相。她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母亲的指导下精于女红,开始为自己的出嫁作漫长的准备工作,其中一项是纳一双鞋底;她们将自己的精致、细腻以及耐力,通过细密绚丽的图案和做功呈现在鞋底上,不过,是外底,不是内底。我看过不少这种民间风格的鞋底,它们的魅力不仅在于色彩配搭和图案设计的感染力,还在于它们所体现出的那种绵长的时间感和幽寂的空间感。这样的一双鞋,在经过闺中密友或邻里乡亲中间短暂的亮相之后,在制作者的能力得到充分肯定之后,就一脚踩在地上了;这一脚踩下去的还有整个的少女时代。这种付出需要的是不自觉的勇气,是一种在仪式感里才能找寻到的勇气,相当的惊心动魄。
我们这些现代女人,没有能力承载这样的勇气和惊心动魄。踩着蛋黄走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以及我们都答不出。问那些踩着一脚的葱绿桃红走路的旧式女子有什么感觉?我想也不会有答案。踩在地上,就是一种结束。那个西班牙设计师把蛋黄放在鞋的内底上,我想,他也许以为这样会减缓人生磨损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