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哈尔滨就不知道老天冷下脸来能有多冷,不体会体会这“多冷”到底有多冷,就很难明白赵尚志有多牛、多男人、多英雄。
是中国人就知道东北冷,打小看天气预报就听播音员说“哈尔滨最低气温零下三十几几的”,但这一直没有机缘成为我的切身感觉,以前也去过东北,也是在冬天,但好像天气已经略微回暖了一些,所以印象不深、感触不强。人最容易受到自己印象的误导,会以为全国最冷的地方也不过如此,呵呵。
前两天,在哈尔滨今年最冷的时侯,到那里走了一趟,挨了一次冻,感受了零下二十多度的所谓“暖冬”(当地人说今年冬天很暖和,往年这时侯要零下30多度,最冷到零下40多度,俗语“腊七腊八、冻掉下巴”),不禁分外感念赵尚志。
早知哈尔滨天寒地冻,我们一干人等都准备好了厚厚的冬装,料想经过了北京冬季寒风的考验,再加上充分的服装、衣物保障,哈尔滨冬天还不平趟啊。
结果,一下飞机,却是寒气逼人,天还是那个天,大太阳好像暖暖和和的天上挂着,可太阳是太阳、阳光是阳光,和温暖分家了,没有关系;小风一吹,效果立竿见影,人人缩脖子、瞪眼跺脚、哆哆嗦嗦,这还是小风呢。然后就上车了,与哈尔滨寒冷的初次见面就算结束,感觉是确实冷,但还行,我们能抗住。
下午在室外有活动,露天待了半个来小时,我们都被冻忪了。你知道冷,确实冷,但你包裹的很严,一开始,恩,还可以,寒冷和你是隔开的,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你发现不对头了,你的衣物都开始背叛你了,他们不再是保护你小小身体的屏障,在伟大的天寒地冻中,他们投诚了,成了寒冷的一伙,贴身的冷。手指、脚趾,最不坚强,很快就了,在不知不觉中,经过几分钟的轻微考验,你发现,真冷啊。这还是在没有起风的暖冬环境下。
我们一干人呵气暖手、跺脚搓耳,咬牙苦撑,等事一完,就狼狈的上车,逃回宾馆了。在20多度的空调房里,喝了几杯热茶,洗了个热水澡,里里外外都缓过来了,看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真的感慨,在这种环境下,在几十年前,赵尚志在东北的老林子里整天东躲西藏、缺衣少食的和日本鬼子打了十多年的仗,他是怎么熬下来的!
赵尚志老兄是黄埔四期毕业,绝对的正宗科班出身,1931年,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统治东三省多年的张少帅一枪未发,就把几十万东北军撤出了山海关,将白山黑水丢给了日本人,“几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
天苍苍、野茫茫,风雪满城,正是乱世现豪杰之时。“妈了个八字的,小日本想抢咱祖祖辈辈把着的地方,除非老子断了这口气。”才二十三、四岁的赵尚志一腔热血、匹马单枪、投身茫茫林海雪原,开始拉队伍、打游击,和日本人一干就是十一年。
在一开始的短短的几年间,赵尚志部队从最初的7人发展到6000人,在数百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很少有失败的时候。赵尚志相信每个人终归都有民族良心,所以,许多次打仗,只要对方是中国人,他就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骑在马上喊话。有士兵说,“别喊话了,枪子儿可不听你的呀!”赵尚志说,枪子儿能打着几个敌人,我一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就很可能跑过来一大群。
最终,赵尚志就倒在了别人那丧失了的民族良心下。在中国,其他地方抗日8年,而东北则实际上与日本人斗争了14年(按年份算15年),在这抗日14年间,东北战场上出现了难以计数的汉奸。以赵尚志为总司令的东北北满抗日联军,也是汉奸不断,从军长到师长到普通士兵,什么级别当汉奸的都有。
确实啊,一边是烧酒、热炕头、大鱼大肉,美丽的松花江女子,那松花江真是养人,哈尔滨不少女孩皮肤白白净净、眼睛黑黑亮亮、身材亮霍,跟一棵棵美丽的小白杨似的,只要你一点头,这美丽的女孩、金钱、权势,都是你的;一边是整天亡命山林,被装备远远优良于自己的日本关东军赶的到处逃,严寒、大风、饥饿、伤痛、疾病,那样都能随便要了你的小命,而这些恶运天天就跟在你屁股后面。真是,嘴上说的再动听,大道理理解的再透彻,零下三十度,扔到野外冻半个小时,就明白选择后面这种生活是多么的伟大了。
1942年2月12日,凌晨1时,黑龙江省萝北县,寒风低吼。赵尚志带领他的士兵向梧桐河方向移动。部下刘德山说:“咱到菜园子屋里暖和一下。”又说,“你们先去,我去解手。”说罢,他转身行至赵尚志身后,举起步枪。
子弹从腹部穿过,赵尚志立仆在地。毕竟是赵尚志,他操起手枪,朝刘德山打去,刘的头、腹部各中一弹,当即毙命。
刘德山,原名刘海峰,黑龙江珠河县(今尚志市)人,老猎手,枪法奇好。被日本人收买来刺杀赵尚志。
赵尚志被扶进附近一个孤独的农家小屋,屋内新婚不久的女主人吓懵了。但听说是赵司令,便用结婚缝制的被褥包住赵,并用温暖的手捂着赵尚志被冻得冰凉的手——直到今天,这个当年的年轻媳妇已经老了,但还保存着包裹过赵身体的被褥。
在萧索的寒夜里,一队日军和伪警察,在另一个刚从赵尚志身边溜走的汉奸张锡蔚带领下,潜行过来。短时激战后,赵昏迷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爬犁上,他说,“只想死在千军万马中,没成想死在刘炮(刘德山)手里。”
此时,赵才知道,此行自己身边的5个人中,就有两个是汉奸。
1942年2月12日上午,在受伤8小时后,赵尚志死了。日军叫来了已投降日寇的原东北抗联第九军军长李华堂辨认尸体。
在审讯室里,李华堂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曾经非常崇拜的赵尚志司令。尽管有很多日本人跟着,他还是哭了,大声喊:“司令,你也这么着了吗?你也这么着了吗?”他嚎啕大哭,被日本人强拉了出去。
妈的,一代英雄啊,就这么着了,让日军闻风丧胆,发出“小小的满洲国,大大的赵尚志”的感叹英雄就这么着了。
天很冷,确实很冷,让没经过这样低温的我着实感受了一下,经过这一冻,我着实怀念赵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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