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客厅的一隅,有一团蓬蓬朝气的干花,它像满天星一样有细小的白花瓣及褐色的花芯,却在一株株枝脉上悬挂着。花和枝子都是干枯的,已经没有了水份,手触摸之处似有柴禾的干燥和荆棘的刺感,但远远望去,又呈现出鲜活的意趣,那花枝生动而富有灵气,似乎有许许多多的粉蝶蛰伏于之上作腾飞之状呢。
它是我三年前的夏天从遥远的草原带回来的灵物。三年前北京的夏天,出奇的溽热,人们置身于这现代都市里,心情意趣都裹在这热烘烘闹烘烘的干旱夏日里,纷纷扰扰怎么也逃不掉。地产界的几位朋友聚在一起,想聊点清爽的话题,可空调的凉意和茶茗的氤氲,却丝毫没让众人烦闷的心平静下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老魏,他刚从锡林郭勒草原归来,身上还散发着草原的青草味道。他提议,去草原上消消暑,将烦躁的心放在草原的肥草嫩水上清凉一把。于是,在一个周六的早晨,我们一行人出发去了草原。
锡林郭勒其实离北京不远。上八达岭高速,到河北境内,去张家口,再往北走一程就到了草原。行程约三个小时。难怪当年蒙古的铁骑能打进北京,这么短的距离,就长城内外,风情各异,让咱汉人能怎么去把守这关隘呢?可明代的君主,他竟敢将都城设于北京,将其袒露于异族的视野之内,真乃为国家利益及天下苍生着想啊……
到了草原,来接我们的是一位从美国留学回国的博士,他是北京人,能操一口流利的英语,但为了治理草原沙化问题,他毅然决然的来到这里承包了三万亩沙地,他禁放牲畜,围栏养草,一心扑在这治沙上,几年下来,竟使那沙地有了一洼洼盈盈的水塘子和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绿草。可他多年积攒的近千万元资金花完了,老婆离婚了,该上学的孩子也顾不上。将孩子像放羊一样放置到草原上让其自由生长。但谈起他的事业,他仍津津乐道,那汉语中不时的夹杂着英语的他,像似个大孩子,一副无怨无悔又颇感自豪的憨样。
和博士攀谈后,博士便带着我们开着几部越野车在草原上驰骋。三万亩沙化的土地如今已长满了青草,草有多种,不胜枚举,低矮的是草多花少;高一些的有灌木和树梢,还有那青青的湖水,飞鸟的嬉闹,与靛色的天空舒展的白云配成一幅草原祥和图,让人犹闻意味深长的牧歌一般而陶醉不已。我在这草原上奔跑着、呼叫着,放开了嗓子仰天长啸着,一任那声色传得很远很远。
天苍苍 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我吟着古诗,在草原上寻找那白云一般的羊群。羊群没发觉,却发现在众多奇花异草中有一团团颇为灿然的白色花簇,远看星星点点遍开于各色的花草间;近看点点星星,却每一株的花蕊上有着翠亮晶莹的花团。它每一株都像是一棵树,只是由于它的高度和大小不足才让它只能称之为一株草。它有树的主干,枝干上的枝桠上蓊蓊郁郁的长满一树的白色梅花的花瓣。它虽小,却有着榕树的形象,樱花的凄美,花团的锦簇,姿态的妩媚。它不是一株花,却胜似一株花,它没有温室的花的柔情似水,却有着贵族的高贵和原生态的自然之美。博士说,它唤干枝梅,国家保护的植物,一般不允许采摘。这种花,其实采来后,可以在花店里直接新鲜出售,过去北京有花店出售过,早已被查禁。但他还说,这种花最大的魅力,不是其鲜艳时的精魂:而是在它被折后,多少年都能保持原有的姿态和花瓣,若将之扦在花瓶或挂于墙壁或放于茶几之上,便有股草原野花的芳香沁人心肺,有着一般干花没有的力量呢。
我们在被特许之下,每人折了几株干枝梅,并趁着夜色,将之连夜运回了京城。我那几株干枝梅,取回后就放置我起居室的大堂里。起初那鲜活的叶脉鲜艳无比,并散发着一层馥郁的花香来,时间长了,香韵减少了,可那白色的小花却愈发生动可人了。我想,一般植物失去土壤失去了根脉就会枯萎就会死亡,而这株植物却是不死的,其愈是干燥,愈离开水,彷佛愈发显出其超乎寻常的魅力,这就是其唤干枝梅称谓的魅力所出吧?!
如今,三年过去了,那几株从遥远草原采回的干枝梅仍悬挂在我起居室的大堂中央,它在我这有着多幅名人字画的百米客厅里,显得别有一番韵味,比那字画更有着起伏和波澜呢?!因为,那字画虽源于名家之手,虽斥资令人咋舌,但较之于干枝梅来说,它没有生命的迹象,它是静物死物,而这梅花儿,虽已干枯了,但却有着生命的感知和对那草原之行的深深记忆啊。
哦,干枝梅,你这草原的骄子,你这花中的傲骨。无论生与死,你都表现得始终如一的潇洒与美丽,你是梅花一族的骄傲,你是牧歌跳动的颤音,你久远而不死的花魂,始终让我觉得——如果一个人也能如此:生前美丽,折后美丽,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灵魂律动啊!
哦,干枝梅,你的生命之花其实正在你折后的美丽中而隆重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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