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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如何面对死亡……
——看话剧《未完待续》有感
解玺璋
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秦始皇一心想要长生不老,万寿无疆,最终只是加快了走向死亡的步伐。后来有过神灭和神不灭的争论,主张神不灭的,恐怕也是长生不老妄想症在精神领域的某种延续。所以,在很多时候,谈论死亡都是人们所忌讳的。孔子说:“不知生,焉知死。”这是个很聪明的说法,就像现在人说“过好每一天”。
但有人偏偏不想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她想和死神做一笔交易,在她不可避免地将要死去的时候,她能带走人生中最可宝贵的什么东西?对于一个只有28岁的女人来说,这是非常残酷的。因为,她毕竟还处在生命刚刚绽放的季节,却要让她思考如何终结自己的生命这样一个看上去十分遥远的问题。但她也是勇敢的,因为她敢于质疑生活的意义,敢于面对生命的终极挑战。
实际上,这个名叫莫莉的女人,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她要带走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东西,但是,在死亡面前,究竟什么东西才是最有意义的呢?恐怕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有很多东西,当人活着的时候可能会显得很有意义,也很可宝贵,人一旦死了,这个东西还有没有意义呢?就不太好说了。《红楼梦》中的《好了歌》曾想回答这个问题,它讲了四个方面的情况,即金银、功名、娇妻和儿孙。这四项大约就是一个古人生活的全部,但它的结论是很悲观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你在死的时候可以带走的。活着的时候属于你,死了却未必属于你。好就是了,了就是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才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这就是所谓看破红尘,四大皆空。这样一来,不仅死的时候找不到人生的意义,而且,人生真的就没有意义了。而莫莉所要寻找的,我想,还是要使人生有意义。在寻找的过程中,她不仅否定了“工作狂”、“购物狂”、“健身狂”、“考研狂”,甚至朋友之间的友谊或爱情,她都拿不准是不是有意义的。但她最后将希望寄托在人的道德感上,恰如司马迁所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很显然,这里说的不是如何死,而是如何活。活的要有意义,死才是有意义的。一个人,当他死去的时候,依然能够属于他,可以被他带走的,只有这种道德感,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在这里,莫莉像个引路人,当我们跟在她的身后,走进这人生密林的时候,渐渐就会发现,她正在将我们引向一个人生的制高点,我们仿佛得到了某种启示:做个好人,你所过的每一天才是有意义的。这时,作为观众,我忽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离开了剧场。我这么说,似乎这部作品很沉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其实不然,这个戏虽然并不轻松,但给我们的直接感受倒是快乐的,我们常常被演员的表演引发笑声。这是我们看黄盈作品常有的感受,戏谑中不乏真诚,顽皮中语带机锋。这显示了年轻一代在观照现实和表达思想时,与前辈的区别。他们更阳光也更乐观,你无法板着面孔面对他们的创作。他们有时会用一种无厘头的、嬉皮笑脸的、粗俗夸张的方式和你交流,舞台上洋溢着一种喜剧的氛围,肢体语言的夸张和面部表情的丰富,显示着年轻演员的活力和创造力。舞台的构成也更加灵动和自由,演员在多重角色身份中的跳进跳出,则不断地提醒我们,你是在剧场里,在看一出妙趣横生的戏。这使得戏剧变得更加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拉近了观众和舞台艺术的距离。当然,这种快乐不是简单的释放或宣泄,而是发现和觉悟。前者只能把快乐留在剧场里,而后者才有可能把快乐带回家,甚至永远地伴随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