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妹妹的歌与爱
(2009-08-04 23:5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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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妹妹的歌与爱
——看秧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有感
解玺璋
秧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歌颂了陕北高原上朴实淳厚的爱情。虎子和青青,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他们两个在黄河滩上的那段对话,就像一个美丽的童话:“我想娶你做我的婆姨。那你什么时候娶我呢?等你长大了我就娶你!”单纯而又美好,道出了人类最质朴的心声。大凡民歌都是这样的,哥哥妹妹,爱着,想着,思着,念着,愁着,恨着,这几乎是从《诗经》就有的传统,直到唱到今天,仍然是这样,没有例外。
爱情是不会一帆风顺的,它总是一波三折,才有味道。所以,虎子和青青,只能“妹是那黄土坡上红山丹,哥是那黄河里皮筏船”,他们的再次相遇,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机缘。果然,世事多变,二人渐行渐远。一个偶然的机会,虎子上山当了土匪,而青青,则随着年龄的增长,爱上了勤劳、朴实的年轻石匠。如果说,青青对虎子的表白,还只是一种童言无忌的话,那么,她对石匠的爱,却是一个成熟女子的自觉选择,因而也爱得更执著,更深沉。在整个剧作中,青青显然是个亮点。她是个新人形象,是米脂婆姨的新的代表,不仅具有美丽、善良、单纯、坚贞、敢爱敢恨,有情有义这样一些基本的性格特征,而且被想像和描述为一种新的命运,新的人生。我们还记得电影《黄土地》中的那个姑娘,那一首著名的《女儿歌》,唱出了多少女人的哀怨和伤心:“六月里黄河冰不化,扭着我成亲是我大。五谷里数不过豌豆儿圆,人里头数不过女儿可怜,女儿可怜,女儿呦。”
很显然,秧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中青青的形象,恰恰是要颠覆这种来自传统信天游中的女儿形象。这个形象曾经见于很多作品,比如《走西口》,比如《兰花花》,比如《五哥放羊》,甚至比如电影《人生》中的插曲《叫一声哥哥你快回来》,在这些作品中,我们都能看到那个无助而绝望的“女儿”。她们的基本形象和姿态,即是望眼欲穿式的眺望。青青的形象则从根本上改变了传统信天游对女儿形象的塑造,尽管她也经历了石娃走西口这样的经典体验,但她并不因此就感到悲伤。她相信石娃哥一定会回来,他也果真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了。她甚至没有理由悲伤,虽然也是一波三折,但她清楚地知道,她的命运是攥在自己手里的。父母给她选定了一个老实憨厚的牛娃,虎子也要完成童年的心愿,但这些都不足以改变她对石娃的爱。这是青青这个形象区别于传统女儿形象最重要的精神特征。她通过自身叙事,最终完成了一个新人所要做的身份认证。她是坚强的,也是快乐的,她的基本形象和姿态,不再是望眼欲穿式的眺望,而是两情欢悦的幸福和满足,即使是在牛娃将她“抢”上山以后,基调也是欢快和热烈的。
因此,满脑子传统信天游的叙事形象和音乐形象,看这个戏会有一些失望或失落。在这里,几乎所有唱词都是新的创作,音乐大多也重新写过,因为不这样做,青青形象的出新也就无从谈起。这也再次证实了形式与内容合二为一的关系,形式即内容,内容即形式,是不好强行拆散的,棒打鸳鸯,不仅残忍,也有违自然规律。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仿佛一个摩登的时尚青年,穿了一身看似传统的衣衫,色彩与造型,既有浓郁的乡土的风情,又有鲜明的时代的特征,你会觉得与她很般配,也很贴切。如果真是“原汁原味”地端上来,强加给青青这个角色,怕是倒不大对味了。看来,不仅是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而且是到什么时候唱什么歌,此一时,彼一时。有所谓时尚者,时者,势也,任何个人都是难以抵抗的。即使入堂·吉可德,也只能是喜剧。由此看来,《米脂婆姨绥德汉》这一剧作,正是走当下时尚作品那一路。在这里,创作者们吸收、运用了很多新的时尚的元素,不仅舞台布景、人物造型、服饰设计、色彩处理是夸张的,音乐也是夸张的。
作为一部秧歌剧,音乐应该是它的灵魂。赵季平对音乐的改写,从根本上改变了陕北信天游的精神面貌,说是创新,也无不可,总之是将幽远、深沉、苍凉、沉郁、辽阔、高亢创新为气势恢宏、浓郁热烈、慷慨激昂,将自吟自唱的民歌民谣提升为大合唱与交响乐。这种创新摆脱了传统民歌“韵”与“味”的缠绕,而直接进入了现代国家核心价值的叙事,并与该剧的人物形象、舞台叙事融为一体,也算是煞费苦心。《诗经》有风雅颂,三者的音乐形态是否一致,因为没有声音保存下来,已无从判断,但从文字所保存的蛛丝马迹来看,应该有所不同。风和雅,风和颂,能不能打通,合二为一或合三为一,还很难说。这里也有内容即形式,形式即内容的问题,好像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