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不应该被垄断的

解玺璋

 

    昨天读报，《北京晚报》有一条报道，很让人感慨。报道中说，旧鼓楼大街的小石桥胡同东口，新建了一座牌楼，开始有“盛园”二字，为的是纪念清末邮传部尚书盛宣怀，牌楼下还立了一块石碑。近日，应当地居民的要求，不仅“盛园”改为“竹园”，石碑也撤掉了。报道引用居民李先生的话说：“盛宣怀利用筹办洋务营私舞弊；主张镇压义和团运动；参与‘东南互保运动’；把已归商办的川汉、粤汉铁路权作抵押，大借外债……我们每天出入这座牌楼下，都感觉自己是在被迫怀念盛宣怀似的。”

 

    每个人都可以自己选择是否怀念盛宣怀。我想说的是，李先生的这番话，让我想到我们对历史的态度，如何才能做到客观、公正？当然，对于历史，绝对的客观、公正是没有的，但尽可能的全面和完善，多层面、多角度，还是可以做到的。李先生对于盛宣怀的看法，就是一种十分片面和教条的看法。盛宣怀还做了许多好事，有益于民族、国家繁荣发展的好事，李先生就没有注意到。

 

    我没有难为李先生的意思，我只想知道，李先生的这种片面、教条的历史观，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他头脑里固有的吗？也不是！只能是后天教育的结果。正是长期以来我们的教育，学校的，社会的，造就了这样一种历史观的流行和深入人心。

 

    前几天在《炎黄春秋》杂志上读了一篇文章，题目是《谁也无法垄断历史》，作者冯东书先生说：“天下没有永恒的权力，没有无限的权力，因而谁也无法垄断历史。”不仅如此，我想补充一句，谁也不应垄断历史！但是，偏偏有人总想垄断历史，垄断对历史的记述和解释。李先生的片面，我想主要是这种垄断造成的。在我们的历史教育中，多年来只有一种声音，只允许有一种声音，出现李先生这样的看法是很自然的。

 

    这些年口述历史热了起来，历史随笔一类的读物也热了起来，是对以往片面的历史教育的有力反拨。前几年看过一本《肖斯塔科维奇回忆录》，其中讲到苏联三十年代的情况：“受惊的公民销毁了私人的文字记录，随之也还抹去了他们对往事的回忆。此后，凡是应该作为回忆的，由每天的报纸来确定。历史以令人眩晕的速度被改写。”又说：“没有回忆的人不过是一具尸首。这么多的人在我面前走过去了。这些行尸走肉，他们记得的仅仅是官方许可他们记得的事件——而且仅仅以官方许可的方式。”如果我们的历史记忆完全被某种力量所垄断，那么，这里所说的，就可能成为我们的现实，那将是多么可怕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