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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人不如悦己
闲来闭门重读亦舒,看见“从二十一岁始,我就同自己说,人只能活一次,千万先娱己,后娱人”字样,元元不禁大笑,有一种找到同谋的欢喜,及多年冤仇终得雪的含泪的快感。
事实上,出于本能的积极向上,元元的确讨得了大部分人的喜欢。最直观的表现是,评“三好”时,那些齐刷刷为她而举的手臂——但是且慢,在这小树林般青翠勃勃的臂林中,怎么会有那么些宛若乱砍滥伐造成的空缺呢?
要是人人都有空缺也就罢了,关键是,人家不是没有得满票的啊。虽说那会子小,元元也知道,其实这跟“喜欢”关系并不大,说是“威信”也好,或者干脆就说是“威胁”——你胆若敢不举手,下课时你还想有皮筋跳?做值日你还想得高分?
但元元仍然很伤心:窗台上的花有一多半是她冒着烈日,从数公里外的家搬来的;每周一三五她都要绕很远的路,去帮同学补习功课;虽然对粉笔灰过敏,回回课间还是努力去抢黑板擦;要说成绩,这学期她还是全年级第一呢……
元元将委屈与困惑告诉了爸爸——现在想想,真是自取其辱:元元妈评工程师那会儿,元元爸是考评委员会主任,在元元妈各方面条件跟人相当,而名额有限的情况下,他毫不犹豫(至少表面上)地划掉了元元妈的名字。
元元爸慈祥地微笑着说:“孩子,你要想到,做这些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回报。”元元登时觉得,爸爸的形象熠熠生辉光芒万丈——但却忘了问一声:“当您听见,上回您力保的那人在背后嚼舌您如此这般时,您不也一样意难平吗?”
元元是在“永远够不着理想中自己”的挫败感中长大的,这使她眼睛不够明亮口齿不太伶俐腿脚不甚利索——看什么、说什么、走哪条路、怎么个走法,她总是惯性地先小心翼翼看他人面色。虽然这时候好歹她已意识到:谁也不可能讨得所有人喜欢。这使元元稍稍松了口气——但也只是松了一点而已,因为她的期望值仍然是“大多数”。直到她发现,这一切的原由在于:她高看了自己。假如她能将“送人玫瑰,手留余香”这句美丽箴言的重点落在后半句上,她的人生将从此少太多忧伤。
是,元元当然不是圣人,实话实说:她的所有殷殷热心——包括做义工,不过是在成就她自己,因为彼时彼刻,她觉得头顶的天特别蓝,脚下的花特别鲜,而她自己,那么地富有力量;并且她还知道,虽然她并没有锱铢必较,打算务必以此换取些什么,但当然,就算这一回不,以后的某时某事她也一定会得到回报的,因为说到底,茫茫人世大家需要彼此依托;还有,快乐助人的她,比之从前愁眉助人的她,实是可爱了不止十倍;最后,就算有人以德报怨,那简直是自砸招牌——他以为旁人是瞎子还是傻子?
在自身利益与他人利益发生冲突时?是的,通常情况下元元当然首先成就自己。譬如爱情——
谁说单恋苦涩?其实自始至终,元元都是在圆满自己的愉悦:爱上他,本是自己的事,如果他竟有所回报,不过是上天赐予的意外之喜。
或者,元元可以让一让二,但对不起,第三一定得是他让,因为假如把自己让没了,他去爱谁呢?
还有,如果和他在一起的感受已由享受变为折磨,元元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她想他一定和她一样,不可能将如此珍贵的自己胡乱交付给一个不懂得欣赏、眷宠自己的人——因而每时每刻,大家牵住的都是真爱温暖的手掌,多么美……
昨天一面读这样一篇小文,元元一面不禁笑起来,因为她一直都在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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