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保才

　　夏天輕輕地來了，街上可以看到賣桑葚的了。又黑又紅又大的桑葚，看著光澤照人，烏黑發亮，顆顆飽滿而丰腴，泛著黑紅色的瑩光，水嫩嬌弱，吹彈可破，真是誘人極了。
　　小時候我經常吃桑葚。鄰家姑姑家有種桑葚，長在河邊，河岸是她家的菜園。那時，姑姑總會來我家借水桶，扁擔，挑水，澆菜園。一般都是傍晚時分，澆完菜園，天也就黑了，姑姑把桶還給我們，而桶底，總會藏著一大捧桑葚。
　　又紅又黑，吃起來甜份充足，汁液濃郁，讓人感覺是世界上最美的水果。而吃完，嘴上，手上總是紫黑一片，好玩滑稽，這是少年時代的特有的優待。那個姑姑，中學時愛上一個街上的少年，那年頭剛好商品經濟大潮襲擊，她輟學，嫁給了這個街上人，做蔬菜批發，我後來見過几次，如今應該是四十几歲的人了，據父親說，多年積累，如今已至少是几百萬身價。
　　後宅的小奶奶家也有一棵桑樹，不過，這棵桑樹結的是白色的桑葚。白色的成熟得要晚一些，也要小一些，水不夠多，汁不夠甜，是女神和中女的區別，沒有那么好吃，也沒那么誘人。姑姑家的黑桑葚總被好多頑皮孩子偷摘，因此，那棵樹被摩得光滑順溜，樹下的土地也平平整整結結實實，樹在岸邊，折下的桑葚掉落水面的也很多。
　　而小奶奶家的白桑葚因為沒黑桑葚好，偷摘的人便少。不過，因為桑葚在我們那還算比較稀罕的美食，全村也就几棵樹，因此，也還是有人摘的。這棵白桑樹在路邊，過路的人都會摘几顆，只剩最高枝頭的一些果子，還沒被人摘到。因此，每當桑葚季節快要過去而枝頭的桑葚又熟透的時候，我便會去小奶奶家，大叔叔就會給我摘几顆，那時候吃起來才是幸運的，因為是親戚，感覺有被照顧的情分。
　　這小奶奶家的兒子，當年很像小虎隊的成員，非常英俊瀟灑，不過後來去浙江打工，失戀，回來就變了一個人似的。有點傻了。我大學時曾以他為原型，寫過一個中篇小說，他是一個弱男子，受郁達夫的一篇中篇啟發，一氣呵成。　　後來，他越來越痴傻，不說話，不干活，什么都做不了，人都說他瘋了。其實他沒瘋，他只是心智退化了，不打不鬧，我回去他都還認得我。不過，去年，掉入水里，淹死了。我一直覺得他很可惜，為愛所傷，竟傷得致此，而傷他的那個女人可能都不知道。這個叔叔給我一個啟發，男人一定要心理強大，尤其是面對愛情，受傷總是弱者的行為，而一個牛逼的人，他可以永不受傷。而我，在這種內心強大的激勵下，如今也成為愛情專家，只可惜，我沒有幫到他。
　　如今，夏天來了，桑葚又綻露街頭，勾起我許多情思。我本想寫個浪漫性感一點的故事，因為桑葚太讓我想到情欲這個詞了。怎奈，一想起小姑和小叔的故事來，這篇文章就難免傷感起來，也許，這是我本性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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