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父 

作者：［陈保才］  

那年我刚满十八岁，已经开始了在浔江边捕鱼。我生活在一个远离尘网的渔村，那里世代以打鱼为生。我们家共有阿爸、阿妈，还有我——家中的独子三个人，由于我们那里没有其它行业，孩子们很小的时候就被训练成很出色的渔手了。我亦不例外。在我十七岁的最后一天，我辞别了阿爸阿妈，开始了我的渔猎生涯。

我们最先抵达的一条江叫浔江，那是湾江的一段支流，水草丰沛，鲤鱼、鲶鱼、清鲢，鲜美而肥。但是那是一条很奇特的江，不太容易下网，即使下网也不容易网得太多，也许那里的鱼都太狡猾了吧！我们同行的有许多人都网不到鱼，当然也有比较幸运的，网得又多又肥，而我，怎么说呢，我的运气还不算太坏吧，虽没有网得很多，但也不至于太少，除却生活的维持，每天也有不少的剩余。总之，我的日子过得还不算太坏，更重要的是，我居然恋爱了。

爱情说来就来，全然没有一点防备。那是一户小康人家的女儿，家境殷实，但我爱的并非她的殷实的家境，或者说我压根就没考虑她的家境。我只知道我喜欢她，喜欢她，这和她的家境又有什么关系呢？白天，我们一块儿网鱼，将吃不完的鲜鱼做成片，贮藏起来以备后用。黄昏，我们并肩坐在浔江的岸边，西沉的太阳照在河面，那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红了。招娣，她有时会吹些渔歌，婉转的曲子，随着流水脉脉前行，流向那遥远的浔江的尽头。我恋爱了，和招娣在一起我是那么快活，充满了生命的狂喜。不过我并未告诉她我的这种感觉，我固执地以为，招娣肯定也是喜欢我的，要不然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然而后来的事证明我错了，我错了，招娣她压根儿就没喜欢过我，不仅如此，当她知道我爱她时，她立马换了一个人似的，对我变得不理不睬，躲躲闪闪，并且不愿和我相见了。此时的我完全懵了，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我不知该何去何从，虽然如此，我不久也还是得到一个机会，告诉她我会继续爱她。但是招娣说算了吧，我们根本是不可能的，况且以她那样的家境，终生大事是要由父母做主的。就这样我停止了对招娣的执著，但又停止不了对她的爱恋，这情形就像一堆刚刚燃起来的火，却又被浇了一片水，不得不无奈地熄灭了。

这时，由于打不到鱼，我的很多同伴要到很远的另一条江去了。我本来也准备去的，因为那时是想和招娣一块去的。但是现在的我却不想再去了，既然招娣又不爱我，我去了那里又有什么意思，况且我在这里也还不错，就这样我放弃了那一次很远的漂流，在浔江的上游居住了下来。

那时候我以为，只要肯吃苦，我会很快就富裕起来的；那时我还以为，我可以忘记招娣，然后找一个结实的姑娘，结婚生子，也是能幸福地度过一生的。可事实和我的所想不一样的。因为就在招娣走后大约两年吧，浔江的鱼是越来越难打了。我也想过离开这里，但一想到路途遥远，况且谁也不知道他们漂到了哪里，我就放弃了远游。因为我们世代都未离开过浔江，对于它的尽头以及更远的地方，谁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

这样，我最终留了下来。其间我也恋爱过几次，但也不知为什么，每次一到快要成婚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招娣，想起年青时与她在一起时的时光，因此对于那个将要成为我妻子的人，就怎么也爱不起来。这样的过了好多年，人已不再年青，也就放弃了要去结婚的念头。

今天，假如你去浔江的河上漫游，你也许会看到一个苍老的渔父，至于他曾经有过怎样的青春，也许便没有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