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之 美

文/陈保才

乔治•桑在《冬天之美》里说，“在乡村的漫漫长夜里，大家亲切地聚集一堂，甚至时间似乎也听从我们使唤。由于人们能够沉静下来思索，精神生活变得异常丰富。这样的夜晚，同家人围炉而坐，难道不是极大的乐事吗?”

对于我而言，这个漫长的、能够沉静下来进行思考、使精神生活变得异常丰富的日子，是夏天。夏天的夜晚。

我们都到河里洗过澡，小时候——如果时间再往后拉，大约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还吃过河里的鱼、虾，以及莲蓬、藕，菱角。菱角我们都是吃生的，也有煮熟了吃的。但那时我们的快乐还不止于此，我们还下河里漂，看偌大的河的那一边，以及我们坐过的小船，这些都是童年经历中最为美好的部分。

大约在五月的时候，阳光正热烈，农民们开始忙着为收割做准备，我能够吃到黄瓜，父亲买的。夏天，我们自己也种过西瓜，但是收成不是太好，我们从来没卖过，但是种瓜、看瓜的经历却让我记忆弥久。记得看场的时候，我们可以有整个整个的白天，许多许多个午后，那个时候好像时间非常漫长，人们丝毫没有紧迫感，也没有青春不等人这样的感觉。

我们用许多的热情来晾晒我们的麦子，知道麦子被晒得足以放一整个冬天都不发霉，我们就把它运回家。

然后，如果再往后推移，我们下地，拔那些新出的嫩草。草儿在夏天特别茂盛，我们拔不完，拔到晌午。我的母亲总是晌午还在地里，她常常忘记了吃饭。返家，在田野的路上——有树，非常高大的那种，旷野之风，从远处来，大树叶飒飒作响，仿佛响在世纪之外。而那风都不停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息，人们在这里乘凉，歇息，真有天荒地老的感觉。

到了——大约我十八、二十几岁的时候，因为上学，所以暑假在家，但是电视是不看的，父母晚上常睡得很晚，他们到桥上，跟那些叔叔、婶子，以及大伯大娘们聊天，聊的话题无所不包，非常广泛，我后来常去给我的父亲送饭，也听过他们的聊天内容，那份谈兴，往往到了十一二点都不散。那个时候人们体会不到时间的流逝，亦不在乎，好像时间就是用来聊过的，如果不聊他们干什么呢？看电视已经没有趣，再说，如今是连农民都对电视失去了兴致。

我在这样的时候总是好奇，想听一听，他们关于国事、时局的议论，也许对也许错，但都没关系，还有他们那些多的说不完的乡野趣闻，我常常听得入迷。总之这样的暑假我享受了四无个，然后我的学生时代结束了，没有暑假，再也回不到故乡了，这个时候。故乡在我的记忆中，夏天是宁静的，安详的，然后我怀念故乡的夏夜。

如今，我是连这样安静的、宁静的夏夜，也享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