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你的房子

撰文/陈保才

我第一次跟她见面的时候，我觉得她离我很远。因为，她是那么心宽体胖，那么豪爽，她说她不需要爱情，一个人挺好，她说她已经做好独身的准备了。我觉得她实在太有个性了。太顽强了。我这个男人都觉得一个人过好凄凉，难道她就真的这么坚强吗？

真的不需要男人？不需要爱情？不怕孤独地老去？

后来，我们认识的时间长了，有一次聊天，我再次问她，难道你真的不需要男朋友吗？

难道你真的一点不觉得孤单吗？

她大约放松了警惕，大约也把我当朋友了。所以她这次没有再表现得很无所谓，很不在乎。她只说，不寂寞又能怎样呢，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我这才知道，她原来只是习惯了，并非不寂寞。）我接着以自身为例，我说我怕孤单，尤其生病的时候，好脆弱，好想回家，或有个人在身边。她说，是啊，我平时无所谓，可，生病的时候，真的要疯了，自杀的念头都有。

她的话让我非常震惊。因为，之前她一直跟我说她不寂寞，也不需要男朋友。我当时还非常羞愧，觉得人家一个女孩子这么坚强，没有像我一样为自己一个人的生活而烦忧。但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她坚强的外表下，也有一颗脆弱的心。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有机会再次与她相遇。我们在一个公园里边走边聊，很像朋友，也像姐弟。我们已经讨论到过年，原来，她的家庭生活并不和谐，所以，她过年并不想回家。再然后，我们谈到家庭、爱人之类的话题，她忽然感慨地说，其实，女人谁不想有个家，只是，现在的她很再相信感情，也很难再爱上谁（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她也好孤单，因为她并非不想恋爱，只是，无人可恋）。

也是那天，分手的时候我跟她开玩笑说，去你家坐坐吧。她说。不行。因为她家从来不邀请男生去。包括她爸爸从老家都不让他进。

我们成了朋友，于是，相约着要一起吃饭，可约了几次都没成功。有天，她忽然心血来潮，说可以让我去她家吃火锅。但，半个小时不到又反悔了。

又过了几天，我们在MSN上相约一起吃饭，她问我去哪里吃好呢。我说，就去你家吃火锅吧。她说不行。我说就想吃你做的菜。她说那也不行，又补充，她也从不邀请女的去，我说，很多人都喜欢在家款待朋友的。她说是的，但她不在那些人的范围内。她说她连女生也没邀请过。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怕受影响。我继续追问，什么影响呢？

她说，因为她习惯了孤独，她怕朋友去了她家然后散了她会更孤独。

我说朋友只会让你更开心，但她坚持说，她还没做好准备，所以，暂时不接纳别人。

我才明白，原来，她习惯了自己的寂寞，习惯了孤独，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待在房子里。

而，寂寞，是有惯性的。

多年前，英国女作家伍尔夫曾说，女人应该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伍尔夫是倡导女性的独立的；但今天，女人们有了自己的屋子后，却陷入了另外一种境地，那就是她们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