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豆遐思

深圳：陈保才

关于罗汉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鲁迅小说《社戏》中所讲的，一伙人从赵庄看戏回来，饿得慌，于是就到阿发和六一公公的田地里捋了一些罗汉豆，来在船上烧着吃。记得，当时我读到这里，就疑心这是毛豆，是我们小时候在田野吃的那种烤毛豆，但是，烤毛豆是夏末，快秋天的时候，而鲁迅写的应该是暮春，那么，罗汉豆到底是什么呢？经过查考，又联想，猜测，我断定这鲁迅所说的罗汉豆就正是我故乡的蚕豆，于是，对鲁迅更家佩服起来，因为，烧烤罗汉豆在我们故乡是很少的，甚至从没听说过，我们只是把它煮了吃，但也不是这种煮法。我们是把罗汉豆摘下，在很嫩的时候——在很早的时候我们还得给罗汉豆的秧苗短头，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让罗汉豆秧苗不疯长，才可以结豆——连同外面的壳一起，裹了面，在锅里用油盐煎，然后，烧开水，水开，把罗汉豆倒进去，再开，就可以吃了。

其时，正是暮春时节，我们都很开心，作为乡下的孩子，我们自然爱自然，我们跟清风，树苗，跟罗汉豆，大蒜，还有麦苗和油菜，和青草，各种花，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中，氛围下，过着我们的春天，我们家关于罗汉豆的吃法很多，然而，我为什么只写这一个呢，因为，这一个最浪漫。你想啊，那秧苗都快有我们高了，我们挎着小篮，在田野里奔走，那该是什么感觉？春天的，欣欣向荣的美好的生活，我们在田地奔跑，在阳光下撒娇，在跟作物和农家活打交道，我们是农民的孩子，然而我们是快乐的。那种快乐，今天的我们已经不再享受了，因为，那是朴实与温柔，是乡下的自由广阔，而今天的我们，多半被城市给异化掉了，我们是不快乐并且浮躁和自私的。

有什么好比呢？

不久前，我终于在多年之后，在离开故乡N年的岁月流浪中，吃到了那类似于故乡的，鸡蛋炖罗汉豆。

是这样的情况：下班的时候，不知道吃什么，也忘了带什么钱，于是，就从小菜场买了一点罗汉豆，还有，鸡蛋，本想回家煮面条，结果，到家才发现，家里一根面条都没了。这下怎么办？下口去饭店，已经不想跑了，累了，再说，这附近的饭店也没特别好的，于是，就自己做饭吧。

先把罗汉豆洗好，洗净，然后，放到锅里煮，等水开了，差不多了，再把两个鸡蛋打碎，搅拌得很均匀，于是，倒到罗汉豆上，这样，再烧一会，就熟了，可以吃了。

盛一碗，咬开第一个，就觉得，特别鲜美，很有我故乡春天吃的那种味道，呵呵，这个晚上，我就这样，一边吃着自己做的鸡蛋炒蚕豆，一边看新闻，然后，整个碗里都是黑的，因为，蚕豆变了颜色，把鸡蛋也给染乌灰了。我很喜欢这样的食物，当阿瑞回来的时候，他跟他女朋友都不知道我吃的是啥，我女朋友也不知道，我说是蚕豆，罗汉豆，他们都很好奇，其中一个竟说，没见过，不知道是啥样的，呵呵，有意思呢。

哦，罗汉豆，亲爱的罗汉豆，我那些幸福的少年时光，还能像你一样回来吗？

我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