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之井

 

深圳：陈保才

 

村上春树在他《挪威的森林》里叙述到了井，那是直子提起的，她把井描绘成了可怕的不可预知的所在，她说，“没有人知道它——那口井——的位置，但它——那口井一定是在这一带的某个地方”。

渡边便觉得非常恐怖，因为，他也觉得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有一个井（一口深井），而你并不知道它到底在哪？”这是很恐怖不可思议的。

无独有偶，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帕慕克在他的大作《我的名字叫红》里也写到这一细节。但，帕慕克比村上春树走得更远（我不确定他是否看过《挪威的森林》，兴许没看过），村上还只是觉得有这个井存在而恐怖，帕慕克则直接让他的主人公死在里井里。

那是一口枯井，尽管如此，当高雅被他的同事黑推下去的时候，我们还是感到了人间的彻底悲凉。帕慕克的那口井是在野外，它（其实已经枯了）被白雪覆盖着，很少有人能知道它的存在，但是，不知道并不意味着不存在，这跟我们的人生相似，因为，旅途上或许暗藏了不少陷阱，但我们并不能料定它到底藏在哪。

这就是井的诡谲和危险所在。

而且，在我的记忆中，也有着这样的一口恐怖的井。

那是很多年前了，我还小，我的爸爸做着药材生意，他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交货（也许还带着钱回来），经常要到很晚才回来，大冬天，下大雪，白雪皑皑，妈妈很担心，她说，这漫天的雪（雪光耀眼，看不清路），看不到路，这要是掉到井里可咋办？

我妈是一个很严重的思想担忧主义者，她总是在不知道事情结局的时候，想一个最坏的结果出来，所以，那时候就见母亲为父亲牵挂，她的这个恐惧也传染给了我们，我们在那时就觉得，万一我们的父亲出了什么事，那我们的家该怎么办？

那样的井被称为机井，大约都是当年为抗旱所打的，而且，你如果现在到皖北的农村，也还能看到那样的井。我对这样的井，没有好感觉，因为，总觉得它黑漆漆的——你永远不知道它有多深，都有什么在里面，这很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一段特殊的记忆，后来，随着父亲的生意停止，我们也就没有了这个牵挂，但是，现在这小说里的文学之井，又再次唤起我对于井的这个记忆，我记得，苏童在他《妻妾成群》里也描写了这个“井”，他把井描写成了封建的压抑的、摧残人的生命和意识的一个深渊。

写到这不仅又想到张爱玲了。

虽然，张爱玲的小说，并不直接写井或者跟井相关，但，张对人物的刻画，对主人公的内心情感和灵魂的把握，都有着井一般的深邃。所以，那个香港的李碧华说，张爱玲是一口深井——这个井任后来的作家挖掘，只是，那后来的芸芸作家们，到底有谁超越了张爱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