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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样子
深圳:陈保才
年,应该是有样子的。
而且,在我心中,年首先更应该像一个年迈的老人,他有着(从很早的时候,我出生以前,他在我父辈的时候,父辈的父辈那个时候,就已经存在了)蹒跚的步履,花白的胡子,他会讲许多故事。年总是不停地走啊,走啊,从春到夏,又从秋到冬,于是,当他走到冬天的最后的那个时候,他感到累了,于是,他就打了一个盹。我们呢,也就趁着年打盹的时候,好好地乐活一下,这就应该是年的最初来历吧。
所以,年于我们,更像是一个长者,他拖沓,臃肿,疲惫,那么长,那么繁琐,那么要命,他让我们觉得,他是我们的一个致命的劫数,年年都在,等着似的,逃也逃不了。(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确切地说,是 腊月二十八吧,二十九吧,不,应该说,他从二十三就开始了,从进入腊月二十就开始了。可不是。妈妈早在几天前就打扫房屋了,那年糕不是早预备好了吗?还有那小年,也都是很隆重的计算着的,从来不曾忘掉。)
年又是少小的,他像一个孩子,年年都来,年年都在,却又总是长不大,总是常新。
年的活力,不是来自于那仪式,也不是来自于年本身的那个传统——翻了新花样,而是,那个——那些,祭年的人。他们——我们的父辈、父辈的父辈,亲友、亲友的亲友们——他们总是,老了一茬,又上来一茬,下去一拨,又上来一拨,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张若虚所言“人生代代无穷已”也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年,是妈妈,她的额头,总有许多皱纹,她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料我们,开始忙碌,给我们许多吃的和玩的,她爱我们,年的慈祥,也就是妈妈爱我们那样的慈祥。
年,又是爸爸。他给我们许多管教。教会我们——放第一窜鞭炮、贴第一个春联,他总是不吭不声的,然而,他却又总关注着我们(一年365日,从初一到十五,爸爸都在关注着我们),所以,年又是严肃的。
年又是孩子,他就是我们,就是自己。
当我们很小的时候,我们盼望着过年,因为,那个时候,我们还需要照顾,是被照顾的一群。长大后,我们忽然发现,年原来那么没有意思,那么没劲,于是一,我们对年提出了各种批评,各种置疑,可是,年却总是不吭声,默默地承受着。然而,有一天,我们发现,我们的爸爸妈妈都老了,他们都在老家,于是,我们又忙着在过年的时候往家赶了,年,于我们而言,也就再一次时尚、新鲜,再一次热烙起来。
这就是我们跟年之间那斩不断、理还乱的情分,这就是我们的中国年。只是,都厮守了这么长的日子,年,是否可以换个新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