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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最亮的荧火
深圳:陈保才
看潘向黎的文章,她说,黑夜里去街上散步,回来的时候,有个卖花的老太太问她:“小姐,要花吗?”她看了看那花,只剩下最后几枝白兰花,憔悴得不能再有任何芬芳,可是,她还是买下了。她说:
“我统统买了,希望她能和我一样回家。”
看到这个细节我心里一动,温暖的感觉刹那袭上心头,我想,我喜欢潘向黎是对,一直尊崇她也是对的,因为,她的作品跟她的人品一样,都是那么的美好而良善,是温润的,让人欣喜并且热爱。
那是2004年,我在上海,大概是去长宁区找工作吧,回来的时候,我路过华东师范大学,去看了一下同学,然后,再转车回来,很晚了,大概是七点左右,坐的是轻轨,从金沙江路上车,到延安西路那里下——好象是延安西路,这么久我也记不得了。总之,出了轻轨的地方,到了那桥的下面,这个时候,有两个出口,可是我并不确切知道,哪个出口是对的。结果,我是打算从左边,然后,当我听到暗夜里一个弹唱的琴声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我从那个右边出去是离家更近的,于是,我就往右边拐,这个时候,一个年轻人——大概二十二三岁的小伙子,从后面走了上来,他在这艺人所在地方停了那么一下,丢下几枚硬币,然后,朝左边走去了。我一时很惊诧,也很感动,我觉得,在这个地方,这么个时候,他完全可以直接走过,完全可以不必理会这黑暗中的艺人,但是,他却特意拐了一下,然后,给了钱之后才走出去。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很安静的氛围里,没人注意,没人记录,他完全是为着自己,很自然地投下了那几枚硬币。(当时我都没看到那艺人,而且,这个出口总共也就三个人,我,那个艺人,那个年轻的赶路者)
这个镜头(事件),都过去好几年了,可我一直都忘不掉,一直记得,有时候,我觉得它是那么好,那么强烈的存在着,它告诉我,这就像是一个黑暗中的光,荧火,或者说,是暗夜里的花,最鲜最亮,是暗夜里最亮的那一抹弧线,那么照着,耀着,围着我,跟着我,随着我,直到现在,直到很远。很久。
来深圳后,我依然思念着上海,依然想,我的路要怎样走,我要摆脱窘境,然而,命运似乎总没有太大转变。有时候,许多时候,我在下班的时候,会想,我几乎是拼了全力的,但是,我生活的并不好,一点不好。这是为什么?我贫困,孤独,生的焦虑与苦闷迫着我,梦想和爱情煎熬着我,折磨着我。我想我是看不到希望的。我这心力憔悴的——憔悴到极点的人,我实在应该回家了,还待在这寂寞的城干嘛?然而,一俟我上了天桥,走到上面,看着那些黄昏中乞讨的人群,那些,不能够生活的老人,孩童,我就会非常悲凉,难过,非常同情,这个时候,我往往,就会弯腰给他们一点硬币,或者,我也会丢下一个橘子,一个橙子,我想,这于他们,也是我仅能做的了。我似乎觉到一点幸福,一点安慰,觉得,我还是可以帮助别人的,我还能做这样的事情呢,再接着,我就裹紧了我那单薄的消瘦的衣衫,继续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