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保才

我冒了严寒，拖泥带水，跑了十多里地，为的就是到小镇上网，呼吸一下外边的空气。
回家已经快一月了。回来的时候就舍不得，特意留下许多书和棉被，这样，当我不想到上海的时候自然可以借着这些东西返回。事实上这不起任何作用——如果我想去，不留东西也照样去，犯不着自欺欺人。
妈妈说，你可不可以安稳？我说不知道啊，现在人都这样！上海有成千上万的年轻人，都这么漂着。母亲于是不再言语！
其实我哪能说定，我诚然亦想安稳，但一断时间后，我还是想动，想离开。归根结底我没法在小地方生存。这不是说我有多心高，事实上我认为在哪个地方生活都一样，如果能幸福的话！但另一方面，我又爱着文学，做着作家梦，哪里能在小地方待呢？
这次 回乡，想亦十分落魄，只落得个自己有路费，根本没给年迈的父母买任何东西，人家打工一年还挣许多钱呢，而我身无分文，这令我到底心里惭愧！
亳州的女主编说，你来，我编辑职位都给你留着！我知道她是懂得的，但怎能去？即使不论薪水，但说环境我可以吗？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力，好不容易从亳州逃离，难不成现在还回到这里？父亲说，那有什么，只要工资高，在哪不是一辈子？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为什么一定要撵大城市？
我无法对父亲说明，我漂泊的这半年，并没有他想得那么风光，我其实不在上海做记者，而做自由写作的人，可是谁都知道，对一个初学写作的人，自由写作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孤独、苍凉，贫寒，寂寞……总之，千般滋味，万丝愁绪！我的父亲不知道，他不知道我所有的一切，他只知道我会写东西，不知道东西写出来还得有人要才能换成银子？而我恰恰不擅长将文字弄成白花花的钞票！
可是我的父亲等不及。他已经六十，害着肺病，而又不肯戒烟酒委屈自己，他说我还能活几年？你爷60 ，大伯63，我能撑几年？他希望看到我结婚生子，这样他才可以放下那颗悬着的心。可是我，老大不小的人至今没女朋友，这不能不令他担忧！
而且，由于漂泊无定，我的身体也快垮了，先是胃，以前好好的，近来老出问题，而常年贫血，亦导致我在大年初一的深夜摔倒下去，吓得小侄女直哭，母亲更不放心，我自己却在倒下的那一刻担心：会不会失忆，万一不能读书写东西……
还好，没大问题！于是我又想漂了，不管父母的阻拦、劝慰，自己觉得很残忍！
看三毛的东西，字里行间总有一股天涯的味，可能你看她今天停歇了，明天又不知到了哪里？当然，她后来是不漂了，那是因为她死了——所以不漂了！我的父母平凡，却养了我这么个儿子，时时想着远方的美！
又是年后，初七将尽，过了初八、初九，打工的都返回去，故乡空无年青人，我也得离开，虽然我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漂吧漂吧，等到哪天漂不动了再回来！
——那时候我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