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恋者与异性结婚之悲(转载)
(2012-09-18 11:0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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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同性恋者与异性结婚之悲
2012年8月初,本刊收到长期从事性取向及艾滋病预防研究的专家张北川教授的工作邮件,对同妻网站被迫关闭等事宜进行了讨论。而早在6月15日,成都一位同妻女博士生罗洪玲自杀,随后广州一位处级干部与未成年人发生同性性行为被拘留,引发海内外媒体及社会公众的广泛关注。
这一系列现象引起编辑部高度重视,并进行了热烈讨论,人的行为是对生存环境的反应,在社会急速变革发展的今天,人们在性方面的实践更趋多元化,由此也会滋生更多的权益纷争。而“同性恋者与异性结婚”这一看似与多数人无关的现象,可能就潜伏在我们身边,随时影响我们的生活。这由此引发人们对个人性快乐权益与社会/文化约束之间关系的思考,当我们面对权益纷争的时候,将以什么态度和策略予以回应?为此,本刊记者分赴青岛、北京、广州等地进行了采访——
(注:因社会文化压力等原因,许多性取向为同性恋的男人与异性结婚,他们的妻子被称为同妻。)
采访:魏宏岭
本刊第一采编部主任
受访者:小思(化名)已婚异性恋者,孩子已4岁,罗洪玲生前好友。
魏:你可能从没想过会因同性恋的事,接受媒体的采访吧?
思:是的,如果不是洪玲出事,我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和同性恋、同妻这些事发生联系。
魏:以前听说过或了解同妻现象吗?
思:以前上网看到过“同妻”这个词,我以为是共妻,即一些人共有一个妻子,觉得乱七八糟的,从没点开去看过。现在,觉得挺后悔,如果当时去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东西,或许就会能帮上洪玲了。
魏:可以谈谈你对罗洪玲的了解吗?
思:我和罗洪玲是大学同学,不是一个系,但我有个同班同学和她一个宿舍,所以认识了她。在认识她之前,我就听说过她。她长得漂亮,打扮入时,平时都是很温柔的样子。我们认识后交往较多,一直是挺要好的朋友。她的家庭情况不是太好,父亲身体不好,主要靠她母亲卖书和手工品维持生计。她毕业后要还贷款,为了还贷,考上研究生后同时打两份工。这些情况都是她去世后才了解到的。小罗要强,她从没说过这些。她毕业后有挺好的发展机会,但她怕离家远,就放弃了,后来便去了四川大学当老师。
小罗喜欢看《红楼梦》和金庸的小说,记忆力好,很聪明。在考博前,她一月份领结婚证,后来发现了一些不正常的地方,虽然对方一直说爱她,可她在考试前和我通电话,说她很痛苦。
魏:小罗结婚不久就自杀了,她出事前发生了什么事呢?
思:听小罗说,在领证前的五天,他们就在吵架。领证后有一天老公在打麻将,她在旁边玩手机发现了几条短信,是她老公给一个女性发出的,短信称:“在谈分手,又要恢复单身了。”对方回:“无所谓,反正你也不喜欢她。”罗的性格单纯,看完短信,为了面子,她自己跑到外边哭。后来她老公解释,是那个人自以为是,他和那人以前谈过朋友,但他不喜欢对方。但小罗说女人敏感,她和那个人见面时总能感觉出一些敌意。小罗走之前最后的微博就是给那个女人,说“你们看着我跳坑,是什么感受”。那位女士,知道罗的老公是gay,而且知道罗的老公程健生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性向和罗结婚。
魏:小罗以前在的时候,大家有没有谈过同性恋方面的相关话题?
思:以前从来没有谈过这类话题。但小罗出事以后,我身边也有朋友告诉过我类似的情况。一个朋友是在要结婚时,有人点醒她男朋友是同性恋,因而没有结婚。回想交往过程,那个男人只是亲过她额头。她为此得了抑郁症,一年后才走出来。还有一个是结婚了,但到离婚后也不知道实情,小罗自杀后才恍然大悟。她以前一直以为是性格不合才没有亲近感。幸运的是有朋友劝她坚决离婚,但也耽误了好几年,不然现在可能还在不幸中生活、挣扎。
了解这些事后,我体会,和同性恋在一起,他可能觉得这种交往状态不错,但女性无法忍受相处中的冷漠。
魏:你了解小罗婚后的生活情况吗?
思:小罗和我说过。两人名下都有房,但不在一起住,领证后也不在一起。她老公说她宿舍条件不好,而程的公寓离她远,她为此租了一个房,就是出事时的房,可男的就是不愿意过去住,吵了多次才搬过去。他们认识后,两人的一切花销基本都是罗出。他们是同一个高中不同班,后来经共同的朋友介绍认识,交往了不到一年,结婚半年,一月领证,6月15号早晨出事。其间程换过两三次工作,后来说要考助理会计师,就不工作。他很讲个人品位,复习也去咖啡厅,天天去健身房,穿衣要名牌,连护手霜都用名牌,都是罗出钱。她想老公困难的时候自己要尽力,她兼职有三千多的一份收入都主动给程,说怕程不好意思开口要钱。
后来有一次,小罗发现程的手机有一个男性发来的短信,说收到程给他买的礼物很高兴,还问为他买的面霜是什么牌子。洪玲生气就让他搬出去,对方留了条,说,写条时手在抖,礼物是为认识一周年纪念买了个戒指,是拿到上海去刻字。后来洪玲因为戒指码不合适,去换时,才发现戒指是吵架后当天下午才买的。
洪玲父母去成都,说一起逛一下,他说累不想去。后来,发现他在用聊天工具,和几个男人聊天,对方说可不可以等一下,程说,怕她们回来。后来却解释说是和那个男人商量怎么往戒指上刻字。从这个事后,她开始不再相信程。
接着摊牌,洪玲精神崩溃。以前,她总是自责,程说,是老婆不信任他,弄到他阳痿,所以不同房睡,洪玲就是在怀疑程、相信程、自责、再怀疑中度过。这是她走了,我看她微博才知道的。她是在走之前那晚,才在微博上发出这些内容。以前打电话,都是问其他朋友是怎么过日子的,觉得自己的生活不正常,最初是想向朋友取生活经,根本没想到她老公是真的不爱她。
魏:你和罗洪玲是朋友,一直和她有联系吧?
思:是的。她在五月底和我说想出来散心,又怕离开走了,没人给程还信用卡。我听后都不知道怎么骂她好了。罗自尊自信,经自己的努力,把学业生活等问题都解决得很好,有可能以她的性格使她觉得程这件事,是她碰到的就算自己努力也不能解决的问题,才崩溃。我也看过一些同妻的自述,有些人认为经过自己的努力是可以改变的,可能她们不知道根本不能改变。
魏:小罗在走之前也有和你联系吧?
思:星期一通过一次电话,说她不想说这个事,她确认他一直在欺骗她后再没说过,她星期五就走了。问她时她已经不想说,她当时已经决定离婚。开始程不想离,有时也说不是不爱她,但看她痛苦,那离就离吧。认识一年,程花过她十二万,程答应还她十万块钱,这些短信罗的父母都有。出事前晚她给父母打电话,说在谈离婚的事,明天就有结果。第二天程健生打电话通知罗洪玲出事。这件事有很多疑点,警方的自杀结论,让我们这些外人都不能接受和相信。
魏:小罗给你说过程家的情况吗?
思:说起过,程的父亲开工厂,姐姐姐夫是做工程的,父母早年离婚,后来母亲生病去世,父亲再婚。程是重庆人,在上海工作过,还买过房,走时卖了,套了60万一直存在他姐姐那儿。但程花钱都是花罗的,程家庭经济条件还可以,自己有存款有房,但花销还是问罗要,人品由此可见。程在罗走后,在微博上发贴承认,“罗老师,对不起嘛,我就是个gay,还要装着是双欺骗你,目的就是为了骗婚。”后来又删掉了。
魏:你是什么时候得知小罗出事的消息的?想到过什么?
思:发生这件事,我是周五知道的,七八点时同学告诉我,我真不相信接受不了。我们同学发动了捐款,小罗卡上只有几千了。后来我就挺自责,她痛苦的时候就和我联系,我当时是从夫妻磨合期角度来劝她。三月她在一个论坛发贴求助,说老公经常去健身房,结婚几个月只在一起吃过五次晚餐,有很多人跟贴直接就问:“你老公是不是同性恋?”但我一点这方面的意识都没有,当时如果往那边想,至少可以劝她离婚。我当时也说过,给她自己半年一年时间,改变不了再考虑离。如果早判断早了解这事,就早点劝她离婚,可能不致于这么痛苦成这个结局,她不止给我一个人说过,但大家都是往一般夫妻的方面想,劝合,还有人说她闪婚,自作自受。真正隐痛,如她老公不和她同房,她也一直没有说起过。
出事后,罗的父母不想接受媒体采访,他们很老实也没什么文化。那个程见到老人也下跪,说以后要负责,要尽罗老师没尽到的义务。但最长二十多天,找不到人。罗父母发现这是个人渣,但自己身体也不好,亲戚也没人站出来。罗的同学同事就找媒体,写诉状。但事情处理得不理想,今天打电话还说,现在也立不了案,就算立了,也不知能不能拿到赔偿。
我看论坛上说,男同都精心选择家里没实力、善良、软弱、高素质、经济独立、不搞事的人,以免给自己带来不利影响。
魏: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思:不管能不能要到赔偿,都要走诉讼的路,起码为罗洪玲找到一点公平,目前我们这些帮忙的人都觉得挺累,因为相关的案例太少。现在知道上海有几个成功的案例,我也打电话给罗爸爸,希望他们不要放弃。
魏:经历这件事,对你自己有什么影响?还有什么想法,想透过媒体来呼吁吗?
思:我和一些专家的侧重点不一样,我想应该是普及这方面的知识,能避免悲剧的发生。像我和罗洪玲要是有这方面的认知,知道同性恋不可以改变,有基本知识,比如了解同性恋者的日常行为模式等,可以让很多人不要走入悲剧婚姻。之前我没有接触过程这样的人,我都是从影视方面接受gay的正面信息,是理解支持他们的权益的。有这件事后,我在网络上看到很多信息,比如很多gay都滥交,我的看法变了,gay要想得到尊重,首先要自重,应该是争取平权而不是特权。你受社会家庭压力不是你骗婚的理由,你选择独身就不会伤害别人的权益。很多gay说结婚是为父母,但我觉得说到底可能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快乐。
受访人:小雯
采访、整理:魏宏岭
经历
她曾是一位同妻,1994年结婚,婚后发现前夫“有问题”,便向张北川电话咨询。那时张教授在电台参与性教育节目,由于给的信息太少,咨询并没有什么结果。此后,小雯一直在痛苦中挣扎。2002年,小雯利用出差的机会,找到北方一位心理医生,那位医生告诉她“有关性取向的事,还是得找专门做这方面研究的张北川”,于是,小雯开始向张老师密集地电话咨询。2003年,小雯终于发现了前夫是同性恋的铁证。摊牌那天,她早早回家做了一桌子菜,等前夫回家坐在饭桌前后,突然拍着他的肩膀大叫:“你是一个同性恋,你害得我好苦!”她前夫怔在那里,手中的饭碗掉在地上,无言以对,只与她一起放声大哭……
在与前夫协议离婚期间,由于小雯再三要求,张北川老师与她前夫通过一次电话。通话开始,当知道妻子把家中电话号码给张老师后,他非常愤怒地指责小雯泄露他的隐私并拒绝与张老师交谈。但他的态度很快发生变化。他说以往就知道张老师的工作,远远默默地注意着张。明白了张老师对他们夫妻俩都是同样的一片善意后,他先是指责妻子太懒,而后逐渐变化,指责化为对自己进入婚姻的悔意和对小雯的理解与内疚。在电话另一端,他一度嚎啕大哭,语不成声。他觉得生活太苦涩,埋怨社会的不公正和婚内生活。他说,他平日工作压力很大,回家后还要戴着沉重的假面,活得很累。
此后,小雯终于了断了长达10年的折磨,走出了婚姻。但由于住房问题,离婚后她与前夫不得不暂时住在同一屋檐下。女儿归她抚养,但她与前夫决定暂时不把离婚的内情告诉幼小的孩子。他们想让孩子仍然享有像未离异家庭中子女所得到的父母的共同关爱。
离婚后,小雯将自己的经历详尽地告知于张北川教授,并做了录音。她还参加了相关的电视片录制,并参加有关会议,希望通过自己的痛苦经历警示他人,以避免更多悲剧的发生。
此次赴青岛,通过张北川教授联系,小雯接受了我的专访。
魏:你离婚前后,感觉最难忍受的是什么?你是怎么和家里人交流的呢?
雯:同妻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孤独。婚姻里这样的事很难向家人说、向朋友说。记得那时和前
夫看电影,他抱着双臂,躲着我远远的。知道前夫是gay前,我把前夫对我性冷淡的事含糊地告诉母亲。母亲讲,他这样的人好,稳重。老人和社会上很多人一样不懂什么是同妻,她以为“同志”这个词是gay的接头暗号。
前夫曾经说,他自己就是个性变态。我明白了他是gay,就没有性愿望了。跟gay睡在一起,我觉得他恶心。我宁肯没有男人,也不能同床异梦。夫妻间的性,不单单是身体接触,还有其它作用。那时候我很自卑,有时还会觉得是自己不好,他才那样对我。自己独处的时候,总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那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魏:这些年生活得还好吧?
雯:那些年的伤害使我对男性也失去了兴趣。离婚后,我带着女儿两人生活,有时也碰上难处,但这和在婚内时碰到的痛苦根本不能相比。我离婚后的生活是快乐的。但我女儿以为她爸爸是弱者,特别同情他。她没有看到过我哭,只看见过她爸爸哭。我哭,是在婚内哭,孩子不知道那些年我哭了多少次。我离婚后不再哭了。
魏:听说你参加了挺多同妻的互助活动,可以讲讲吗?
雯:在同妻QQ群,人们像在一个小圈子里,绕来绕去,互相诉苦。这解决不了多少问题。QQ群里有一些gay在掺和,那些gay中许多人不好,在捣乱。他们很自私,他们就是一群很自私的人。同妻家园网站关闭了,这件事估计也和gay捣乱有关。网站和QQ群不一样,没了网站,许多同妻了解合适信息的渠道没有了。
魏:张老师说你曾经多次批评他,是这样吗?
雯:也不是批评,是有点不同的看法。张老师总说gay温和,其实不一定,我前夫就不温和,他和周围很多人关系不好。张老师有护着gay的倾向,说他们被逼无奈。你不能让被伤害的人去同情伤害她们的人。他们有特权!
魏:你觉得在同妻这个问题上,社会应该有哪些改进呢?
雯:每个人的生命都应当尊重,我们同妻的生命就不应当尊重?
办离婚那段时间,想到他那样骗我,骗得我那么苦,我很恨他,想找人打他,可没有做。希望未来法律能支持同妻,我离婚的时候,是平分财产,就没有什么赔偿,法律应当在离婚时把结婚的gay当成过错方。为不为同妻说话,是有没有正义感的问题。我只关心那些和女性结婚的gay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编后记
一百多年前,严复把《论自由》译为《群己权界论》,曾提出公域讲民主,私域言自由,公私领域要分清。他说:“自由者,凡所欲为,理无不可。此如有人独居世外,其自由界域,岂有限制?为善为恶,一切皆自本身起义,谁复禁之?但自入群而后,我自由者人亦自由,使无限制约束,便入强权世界,而相冲突。故曰:人得自由,而必以他人之自由为界。”当代也有著名学者在论述个人权益时,精辟地把公私领域的关系总结为“权界可以游移,群己不能颠倒”。
我们选择以“同妻”现象的个案为策划素材,并非要谴责整个的同性恋者群体,而是认为“同性恋者因社会/家庭压力及个人因素与异性恋女性结婚”,这一现象集中反映了多种的权益纷争,像罗洪玲事件。我们注意到,随着社会的发展,那些以往隐伏在日常生活中的“问题”开始彰显,比如“同妻诉讼”开始出现并增加,华东某市在近期就有因“婚姻欺诈”及致伴侣感染艾滋的同性恋者被告上法庭,并分别被判处巨额赔偿;此外,由于近年来我国各种宗教的信徒也有急剧增加的趋势,可以预期由宗教价值观不同所带来的对性行为的褒贬之争也将会浮现。此外,计划生育政策的施行,使得多数家庭都是独子生女,而“传宗接代”的观念影响仍没有消除,这样,进入婚恋年龄的许多同性恋者也会面临“必须担负家庭责任”的沉重抉择,他们会陷入“给父母一个交代”或“按自己的意愿生活“的纠结之中。
性快乐,表面看只似个人问题,但支撑个人实践的是一个庞大社会文化系统,它事关道德、法律、民俗,它脱不开他人、家庭、社会。个人理想与他人权益,自我快乐与家庭责任,快乐与约束等等的界线无论清晰与否,也不论你是被动或主动,都必将交织纠缠,只有分清“群己权界”,才能轻松快乐。为了快乐,我们需要以知识为后盾理性面对权益的纷扰,这就是我们策划本期内容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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