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9次列车仍静静地停泊在白茫茫的雪域之上。

那个头上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站在车门口，太阳穴鼓鼓着，嘴里叨着一根香烟，凌厉的眼神不时从低低的帽沿下投射向窗外。

长久的停车和等待，使许多人的神经都变得麻木了，他们或伏身睡觉，或者茫然望着窗外的白雪不知所想。还有一些敏感的人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他们的情绪都显得有些焦燥不安。不知谁家的娃娃哭泣着，声音传出很远。

周英子无聊地趴在车窗前，瞪着两只漂亮的眼睛向外看看，突然，她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那黑点渐渐逼近，原来是一只黑毛狼狗。英子脸色大变，哇的大叫一声，扭头扎进妈妈的怀里。

英子妈妈用手抚了抚英子的头发：“莫怕，咱莫怕。”

“瞧，那里有一只黑毛狗！”相隔三节车厢的九餐车上，有人突然指着窗外大喊。

大厨师张宝正在为所剩不多的食物发愁，时间已过去两三天，不能再这样耗下去。火车上本来储备的食物就不多，因为大雪，列车在这荒郊野外的雪地上不知还要停留多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旦断水断粮，这一车的乘客将面临生死边沿！

听到有人叫喊，张宝急步走到窗前探头看。果然在不远的雪地里，正站着一只黑毛狼狗。这种狗张宝见过，猎户出身的他，小时候就跟着父亲在深山老林里打猎。这种黑毛狼狗壮硕有力，身上的肉都是精瘦的好肉，一想到有一锅香喷喷的狗肉火锅，张宝的哈拉子都快流出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不想办法把这只黑毛狼狗抓住呢？！张宝眼睛闪过一道贼光，他的双手都开始痒痒了。

这时，已经有五六个乘客脱了外衣，拎着棍棒从列车上跑下去。其中还有一个身法灵巧的高个子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披肩的长发，浓眉大眼，高挺鼻子红嘴唇。臀部微微地向上翘起，一对长腿，健美、有力而格外性感，奔跑起来黑发飘飘，又显得非常洒脱自如。

一直站在窗口的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注视着这帮乘客，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女人丰满性感的臀部，嘴角挂着一丝冷冷的微笑。

大厨师张宝拎着一把长条剁肉刀紧跟着跑下车去，看到大眼睛女人，张宝喊：“喂，你出来做什么？”

大眼睛女人冲他一笑：“当然是打狼狗啊？怎么着，许你们男人舞刀弄枪，就不许我们女人近前一步？”

张宝被大眼睛女人的气势震住了，咽了口吐液说：“我不重男轻女，我是担心你受伤害，那黑毛狼狗可不是好惹的，小心它狗急咬人，一口咬在人脖子上，能把人的脖子咬断了。”

大眼女子看了张宝一眼说：“你没瞧出来吗？我是室外攀岩的女教练，柔道高手。别说一只狼狗，就是一匹熊瞎子我也不惧它。”

张宝说：“你厉害，有机会领教领教。”

大雪漫天，这只黑毛狼狗可能也是饿急了，想出来找食物，说不定它是闻着肉菜香而来，不然它不会离列车这么近。张宝心里想，你丫的马上就成我们的下酒菜了！张宝从小在深山里长大，光腚时就跟着爷爷去山上打猎，富有打猎的经验，他吩咐大家，分散开去呈一个扇面形，慢慢地包围过去。

一个刀条脸的汉子手里拎着一根火腿肠，走在最前面。“来，来，来，宝贝，瞧一瞧这是什么美味？！”

众人压低身子，屏息而进，只有脚底下传出的踩在雪上的嘎吱嘎吱声。

那条黑毛狼狗似乎并没有觉察，仍稳丝不动地站在那里，高昂着脑袋，静静地注视着列车的方向。

张宝冲刀条脸汉子一挤眼。刀条脸汉子心领神会，口里发出吁吁的声音，一边将那半截火腿扔出去。火腿肠在黑毛狼狗的眼前打了一个圈，落在它的正前方。

黑毛狼狗提了提鼻子，低下头嗅了嗅开始向前走，很快就凑到了两米开外的火腿肠旁。黑毛狼狗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人们，毫不在乎地打了一个响鼻儿，用舌头一卷，就把那半根火腿叨进嘴里。

这时候，张宝趁机又往前紧走几步，从背后摸出那把闪亮的长条剁肉刀，忽地一抖手，那把锃亮的刀嗖的一声，正中黑毛狼狗的胸部。黑毛狼狗惨叫一声，扭身就跑。

“中了，我刺中它了！弟兄们，快追！”张宝惊喜地大喊，忽地跳起来带头追去。

六七个人得意地狂呼乱喊着，紧追那只受伤的狼狗，转过一片雪丘，很快就从列车上所有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中刀的黑毛狗在前面越跑越慢，在它的身后，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鲜红的血痕。“它快不行了，大家快点追！”张宝对自己的刀法相当自信。平常除了做饭，他的业余爱好全在玩刀上。五六米外的靶子，他抖手就能击中，且常常是正中靶心儿，分毫不差。

“噢——噢——”追赶的人们更加兴奋，在雪地里窝憋这么长时间，终于有机会把心中的恶气宣泄出来。有人甚至伏下身团了一疙瘩雪球投掷过去，竟然能砸在狼狈不堪的黑毛狼狗的身上。

“瞧，它真的不行了！”有人指着摇摇晃晃的黑毛狼狗。

“我靠，如果是人流这么多血，也早该狗屁着凉了！”有人从理论上加以分析。

黑毛狼狗步履更加沉重，终于停下来，一头栽倒在雪地上，从鼻孔中喷射出一股股的血沫子。

六七个人已经离黑毛狼狗很近了。刀条脸汉子身体一纵，来到黑毛狼狗面前，朝着黑毛狼狗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他妈的，还不早点儿死球了，让老子费这半天劲儿！出了一头白毛汗！”

那把锃亮的长条剁肉刀因为狼狗身体的振荡，被甩了出来。张宝走过去弯腰捡起，这是一把钢口很好的刀，他可舍不得扔掉。

“王八蛋！死了吧？！”刀条脸汉子说着蹲下去，单膝跪地，右手狠狠地拍打着黑毛狼狗的脸。

大家围聚过来，嘻嘻哈哈直乐。有人说：“走吧，咱们别在这里瞎蹲着了，扛回去吃狗肉火锅。”

“对，狗肉生热，正是这大雪天该吃的好东西！”有人还在为吃狗肉找理由。

就在大家身体放松心情愉快的时候，那只死去的黑毛狼狗突然睁开了眼，原本的黑眼珠忽地变成了红眼珠，脑袋也有力地从雪地上抬起来。

“呀！”刀条脸汉子吓得惊叫一声，腾身想要让开。但已经迟了，那只黑毛狼狗四肢一蹬，奋身跃起，几乎同时脖子有力地一扭，张开大嘴准确地卡住了刀条脸汉子的脖项。

嘎吱，一声脆响。刀条脸汉子的脖项断了。

刹那间，其他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黑毛狼狗来回在雪地上蹦跳，一边疯狂地扭动脖子。刀条脸汉子像一个破麻袋似地在雪地上被摔来摔去。四肢胡乱地抡着，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快，快救人！”张宝晃然明白过来，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

另外几个男人开始挥动手中的棍棒，但口里只是噢噢地叫着谁也不敢近前。

刀条脸汉子原来四肢还能挥动，很快就松软下来，整个身体像瘫软的面条一样，任由黑毛狼狗左摔右甩。忽然黑毛狼狗脑袋拼命向后一仰，整个身体直立起来。刀条脸汉子忽地被高高抛起几十米，然后像一枚炮弹似地脑袋朝下、脚朝上竖直落下来。咚的一声闷响，整个脑袋深深地插进积雪下面。从他的嘴里、脖项上喷射出来的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片片艳红的桃花。

“我X你妈！”在黑毛狼狗背后站着一个光头汉子，疯了一般狂叫一声，抡动手中的棍棒呼地朝着黑毛狼狗脑袋砸下来。黑毛狼狗如有神助，耳闻棍声，忽地一调头，身体已远离了木棍，猛然张开大嘴，叭地一口将木棍咬住。没等光头小伙明白过来，咔嚓一声木棍被咬为两半。光头小伙吓得妈呀一声，抱头扭屁股要逃。黑毛狼狗身体一纵，从小伙子两腿间钻过，嘴巴由下而上，叭准确地咬住了光头小伙的咽喉。雪野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卡巴声，光头小伙的咽喉脆骨已被咬断，脑袋失去支撑，忽地低下去，吊在那里像荡秋千一样来回晃荡。数股鲜血从黑毛狼狗的牙缝里“CI——CI——”冒出来。

“妈呀，遇上鬼了，这他妈的那是狗啊！”有人吓得大叫着，转身要往回跑。然而当这个人转回身时，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张口结舌，像木头人一样僵在那里。

就在这六七个人身后不到十米的地方，并排站着十几只黑毛狼狗，身体大小与前面那只黑毛狼狗无二，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张着大嘴，露出锋利的尖牙，吐着红红的长舌头。

“啊——”有一个胆小的乘客吓得小腹一热，当即屎尿顺着裤筒流下来。还有一个妈呀一声，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十几只黑毛狼狗渐渐散开，形成一个包围圈，将这几个人围在中间。张宝握着长条剁肉刀，瞪起眼珠子：“奶奶的，不就是几只野狗吗？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今儿个咱也来一回货真价实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对，怕他一个屌啊！整死它们！”有两个血性汉子跟着壮胆。

“AO——”一只黑毛狼狗怪叫一声冲着张宝扑上来。张宝让过它大张的嘴巴，左胳膊抬起，狠命一夹，竟将它的脑袋夹在腋下，同时右手的剁肉刀自下而上噗地扎进黑毛狼狗的心口。黑毛狼狗惨叫一声栽倒地上，紫黑的血泄了一地。

又一只黑毛狼狗扑来，张宝狂吼一声，应面一刀劈去，将那只狼狗半张脸皮削下来，黑皮搭拉在脖项下，显出里面血红的骨肉，眼珠子鼓突在那里，仍能灵活地转动。这只狼狗竟然没有逃跑，而是掉转身，发出一声怪叫再度扑过来。

张宝一愣，急忙闪身躲过去，狗血淋在他的身上、胳膊上，粘糊糊的有点热烫。他猛然抬头，发现那只被自己捅破心脏的狼狗已从地上窜起来，和被砍掉半张面脸皮的狼狗并肩站在一起，四只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张宝。

一股寒气从张宝的脊背升起，这些野狗竟然打不死！张宝在刹那间感到了从没有过的恐惧。他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杀不死的动物！

十几只黑毛狼狗围着这六七个人展开攻击和厮杀。很快躺下了五个。其中一个矮个子汉子扔了手中家伙，惊恐万状，尖叫着折身要往列车方向跑。一只黑毛狼狗身体一纵，扑上去两只前爪搭在那人的肩上，硬生生地将他压趴在雪地上，整个脸全埋在雪中。黑毛狼狗张开血口，忽地将他的脑袋吞下，再拼命拉起，那颗脑袋就脱离了脖项，只有最外面一层皮像软皮筋一般被抻得老长。

那个身体强健的大眼女子，已经抡断了两根木根。现在她的手中只剩下半截木棍，她身上衣服被不知是人血还是狗血溅得湿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脸上也全是血，在她的脑门上还粘着一个黑黑的眼珠子，也不知道是人的眼珠还是哪一只黑毛狼狗的眼珠。大眼女子已经杀红了眼，每一次出手，嘴里都要伴随着发出WU——WU——怪叫。

现在，有五只黑毛狼狗围着她！

一只黑毛狼狗镇定地向前走了两步，忽地冲大眼女人呲起大牙。大眼女人WU——WU——叫着，挥棍向这只黑毛狼狗的嘴刺去。就在这一瞬间，大眼女人背后同时跃起两只壮硕的黑毛狼狗，一边一个将大眼女人扑倒在雪地上。第三只狗紧跟着冲上来，一口叨住大眼女人的脖领子，一下将她的衣服撕破。大眼女人白晰的背部整个裸露出来。

大眼女人拼命挣扎，刚一翻身，那个曾正面攻击她的黑毛狼狗忽地窜上来，两只结实的前爪一边一个摁住她的胳膊，低头哗的一声，又将她前面的衣服撕脱了。只穿着纹胸内衣的大眼女人坦呈在众狼狗面前。

大眼女人疯了一般挺起脑袋，她惊惧地发现，一只从前面扑上来的黑毛狼狗竟然露出了长长的下体。

“WO——WO——WO——WO——”黑毛狼狗们发出纵情的淫叫！

……

现在，只剩下张宝一个人了。十几只黑毛狼狗团团地将他围在当中，包围圈越聚越小。此时，张宝浑身是血，长条剁肉刀也是淋淋的，滴滴答答顺着刀尖向下滴。刀口上点点斑驳，已砍得钝了。

原本洁白的大地上，血花盛开。

张宝用手抹了一把脸，汗水、血水混杂在一处，使他的脸看上去恐怖万分。张宝机警地转动着身体，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这种冰天雪地之下。

“GUO——GUO——”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观战的那只引张宝他们来的黑毛狼狗突然仰脖儿大叫。其他十几只黑毛狼狗，似乎听到了命令，忽地向后退去，缩小的包围圈瞬间扩大了一倍，把那只黑毛狼狗和张宝都圈在了里面。

它想做什么？和我单挑决斗吗？来吧，他妈的杀一个不赔，宰两个我还赚一个！张宝抖擞精神，握紧长条剁肉刀拉开架式——

那只黑毛狼狗看了看张宝，却掉过头不慌不忙来到那个刀条脸汉子的尸体旁，抬起前爪用力一推，将刀条脸汉子的脑袋从积雪下拨了出来。又用前爪左搬右搬，很快刀条脸汉子就听话地脸朝天仰躺在那里。

黑毛狼狗伏下脑袋，用嘴叨住刀条脸汉子的上衣襟，猛地往下一扯，刀条脸汉子的衣服就全被扯开，裸出了白净的胸膛。黑毛狼狗呵呵喘息着，忽地伏下脑袋，锋利的长牙穿透了刀条脸汉子的肚皮，再猛地高高抬起头，就好像一个带钩的爪子，抓起了刀条脸汉子的肚皮，越扯越长，最后叭地断裂了，破裂的腹部的皮慢慢滑向两边，血红的内脏呈现在黑毛狼狗面前。

黑毛狼狗抬起利爪，忽地插进刀条脸汉子的肚腹，往旁边一拨，一团肠子带着一股鲜血被掏了出来，在冰冷的雪地上往外冒着白白的热气儿。

黑毛狼狗并不理会那丢在地上的肠管儿，而是猛地低头，一口将那个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吞进口中，上下牙咯吱一咬，叭的一声脆响，仿佛气球爆炸一般，几股鲜血从黑毛狼狗中喷射出来。

张宝目瞪口呆，这叫杀鸡骇猴吗？畜牲竟然也懂得用这一招！

此时，那只黑毛狼狗慢慢地调过头，正面对着张宝，冲张宝来了一个妩媚的微笑。

你听说过，一只野狗会冲着人微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