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在某省的某个古城。

对不起，这里我只能这样写，因为出于保护主要当事人的考虑，我不愿提及那个省份和那个小城的真实名称。在那里，我遇到自己一生当中的一次真正考验，幸亏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否则，我不但愧对记者这个无冕之王的称谓，还很有可能恶名远扬，甚至沦为阶下囚。

那年，我所在报社的一个实习记者在远赴该地区采访时，从当地律师那里听到一个典型的坑农、害农的案件，那家律师事务所极力邀请我们单位派记者前去采访调查此事。其实，许多案件就是因为媒体的介入，对律师办案起到了很大的有益作用。在某些地方，律师甚至花钱请媒体的朋友出面，寻求舆论支持。

如果有中央的报社派记者前往调查，律师求之不得。

报社领导安排我只身前往。

我在当地三四个乡村进行了连续数天采访，对十几户农民一家一家调查。他们因为相信一家企业高额养鸡的回报，而倾家荡产。有的人因为无法偿还银行贷款而逃往他乡，有的人无法承受巨额损失而变成了神经、疯子或者痴呆。一位大嫂，当初抱着极大的希望为那家企业养鸡，结果血本无归。这位原本爱说爱笑的农村妇女，从此不再轻易说话，终日面无表情地坐在家里，偶尔冒险出来的一句话就是：鸡没了，钱没了，他们为什么要骗我！

看着这些弱势的受害的农民，我的心在滴血，作为一名记者，我只想详细地了解实情，返京后以便写出一篇有震撼力的新闻报道，用我的笔来引起当地有关领导的重视，使受害农民得到应有的补偿，并使那家骗子企业受到应有的处罚。

在几天的采访中，镇上一位刘姓副书记一直陪同我挨家挨户调查，他是负责主抓农民养鸡事件的政府领导，出现农民上当受骗的结局，身为主管副书记，他深感不安，决心带头为农民们讨回一个公道。

那天，结束采访后，刘副书记说：记者同志，你太辛苦了，我们去洗个澡放松放松吧。

几天乡下的奔波，我的确想洗一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使疲惫的心得到缓解。于是，我点头说：好啊，我也希望痛痛快快地洗一个澡。

吃过晚饭，刘副书记用手机喊来了司机。这是一辆人货两用的小卡车，前面有四个座位，后面的一个大拖斗儿可以装载物品。几天来，就是这辆小卡车载着我们在方圆数十里各村子间奔波。

上车后，并没往省城方向开，而是往相反的方向驶去。一路上，司机热情介绍我们将去的那个古城，还说那里有陪浴的小姐。我问：你们经常去洗吗？他呵呵笑着说：没有，但知道那里很安全。当地政府部门也知道那条街，但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来管。那条街其实就是那个古城的红灯区。

我只当他是在说玩笑话，并不放在心上。

旁边的刘副书记一直没有言语。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来到一个小城。司机看上去很熟悉这里，径直来到那条被称作红灯区的大街，果然，在这条街上，挂着彩虹灯的洗浴房一个挨着一个。最后，司机停在一个门脸儿比较豪华的洗浴房前面。

    三个人进门，迎上来两个小姐。把我与刘副书记领往里间请。里面有一大间，正放着录相，一个外国女人正在一层层地脱衣服。我问：你们这里怎么放三级片啊？

     没人理我。

他们先给我安排了一个单间。我刚进门，就有一个年轻的小姐跟进来。她轻声说：先生，我陪你洗吧。

我甚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谢谢，不用了。

我发现这个单间里面还有一个内室，内室里是一个很大的浴缸。上有一面很大的镜子，镜子旁边有肥皂和毛巾。我拧开淋浴开关，看水温如何。这时候，那位小姐也跟了进来，她并不张扬，依旧浅浅的声音说：先生，让我陪你洗吧。

我这时候才仔细看她，她一直低着眉。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甚至更小。很清瘦，肤色并不白晰，大概刚从乡下到小城来，时间不长，浑身还散发着乡下女孩子的质朴。她有些拘谨，没有任何放荡的举动，我不明白为什么像她这样看上去那么纯洁、善良的女孩子，会到这种地方做这种皮肉营生，是什么原因让她愿意出卖自己的青春和肉体呢？  

是缺钱吗？钱真他妈是王八蛋！让很多的人变成了畜生。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看着她说：对不起，我只是想洗一个澡，你出去吧。谢谢你。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谢谢你”三个字，难道是因为她愿意把自己献给我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吗？难道她此前就没有为任何别的男人提供过服务吗？

她有些手足无措，抬头看了我一眼，仿佛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

我又说了一边，语气更加坚定：对不起，我只是想洗一个澡，你出去吧。

她如释重负般走出去，像逃过一场审判。走出门时，她顺手把门轻轻地关上。

我跟过去，伏在门的后面，听到她对外面的人说：他不要陪。语调很轻松，仿佛刚刚卸下一副重压在身上的担子。为防备万一，我轻轻地把浴室的门从里面给反插上。 

然后，我走进那个有浴房的内室，开始洗澡。

大约20分钟左右，有人重重地敲门，我正往身子抹香皂，急忙用清水冲了，拿洗澡毛巾裹住下身打开门。进来的是穿着制服的公安人员，一共有三个，其中一个人很有礼貌地说：我们是来检查的。他们在外面的房间看了看。那里放着一台电视，进门后我就根本没有打开过。如果我打开，播入和刚才哪个房间所看的那种黄色录像，这三个公安人员会不会因此抓我呢？

两个公安人员走到内室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三个人退出，有一个人还很轻地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也许他们是常规检查。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扫我洗澡的兴致，相反，我为自己刚才明智的选择暗自应幸。假如刚才我没有禁得住那个少女的诱惑而答应与她共浴，那么，现在我就不可能再平静地继续洗澡，而很有可能我已经被公安局的同志请到了他们质押犯人的专车上。

接着洗澡。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我擦拭干净，穿好衣服出门，却发现外面的大厅里乱七八糟的。几个公安人员正在抓刘副书记。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四顾，寻找开车的司机，但从屋里到门外，根本看不到司机的影子。

刘副书记拼命抗争，却被几个年轻力壮的公安人员揪住了。有人喝道：走，快跟我们到公安局走一趟。

不走，我凭什么走一趟？刘副书记说。他努力往后挫着屁股，几次因用力过猛而跌坐在地上，衣服领子也被扯得变了形。我发现刘副书记脸很红，说话的语言也不是很清楚，这才记起他在吃晚饭的时候，喝了一些酒。当时并没有感觉到刘副书记喝多了。但现在看，刘副书记确实像是喝得高了。

虽然刘副书记奋力抗争，还是被几个人合力拷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