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坐下，我好好给你看一看。周铁嘴一把拉住未满屯的衣袖。

未满屯站住脚，扭回头看着周铁嘴。周铁嘴用眼神儿朝竹椅上指了指。未满屯疑惑地坐下来。

周铁嘴又进屋去取了三根清香，依次点着，香烟袅袅中，周铁嘴躬身施礼，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握着拂尘，右手拇指掐着中指，又掐无名指，再掐小拇指。周铁嘴的脸就变得阴沉起来。未满屯歪着脑袋看周铁嘴，周铁嘴脸色的分明变化他刀看在眼里，心也不由得沉下来。

半晌，周铁嘴睁开眼缓缓地说：满屯兄，求雨之事，你就莫要操持了，让你们村里其他人做吧。

为什么？

周铁嘴摇了摇头说：我说不清楚。

这事情关系村人百姓，我为嘛不能牵头做这事儿？未满屯心中着急，连连问：难道我有血光之灾？

你们不是有村长吗？让村长牵头不是更好？你有没有血光之灾，我还不知道。但你这一回一定要好自为之。莫生事端。否则，血光之灾还是小事，恐怕要出人命哩。周铁嘴转身进屋去了。

未满屯见问不出什么，也起身往外走。一路上，周铁嘴的“要出人命”的话一直闪现在他的大脑里。来到娘娘滩，未满屯忍不住裸了上衣，裸出干瘦而结实的黝黑的胸，他仰天长啸，如狼一样的声音振荡在山谷中，淹没于杂草丛中。在奶子沟里摸鱼的傻子花大姐抬起头，远远地向他招呼：满屯叔、满屯叔。未满屯也没有听见，只顾又闷头往村里走。

到了村口，未满屯没有径直回家，而是一拐腿去找村长未银贵。未银贵刚从厕所里出来，一边走一边系着布条裤腰带，他刚刚在厕所里蹲了半天，也不知吃嘛吃坏了肚子，拉的净是稀水儿。孩他叔，我正找你哩，这肚子又找事儿了，你给俺看一看。接着，未银贵又改口说：啥事嘛，孩他叔？未银贵知道老郎中没事不会来找他。

未满屯把求雨的事儿说了。村长未银贵说：我也正在想着这事儿呢，这一旱数月，庄稼都死球了。咱还吃啥喝啥？满屯哥你操心了，咱们把村里壮老力棒小伙都招集起来，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儿。

在村长的招呼下，未村成年男人们很快组成了一个求雨的五十多人的队伍。有劳力的出劳力，没劳力的出粮食。未村上下数十户人家一整天都炊烟袅袅，各家纷纷烙饼、蒸馒头。村东未老栓家把一头大公牛杀了，村西未秃子家杀了一头猪。当然，未村人纷纷前去帮忙。在求雨这件事上，未村的老少爷们表现出了出奇的一致。大家都一脸的虔诚与认真地做着各种准备工作。村长这时候极富号召力，从村头视察到村尾，谁家做什么他都有资格过问一下。接生婆花五婶正在忙烙饼，未银贵推门进来说：五嫂，你烙的饼就是香，多给俺烙一点带上，一路上俺就只你的就管饱了。花五婶侧着眼看了看村长，说：俺做的东西哪有你媳妇做得好吃呢？未银贵村长呵呵坏笑着说：五嫂，俺不都说了吗？你做的东西都是香的，包括你的大奶奶。村长一边说，一边拿眼在花五婶鼓鼓的胸上剜了又剜。花五婶故做生气状，要拿扫帚疙瘩打村长的屁股说：回去吃你媳妇的奶去。花五婶的丈夫未狗蛋从猪圈里出来，瞪了媳妇一眼说：银贵是村长，哪能希希哈哈的呢！一边给村长递了一根卷好的烟。未村长接了烟说：狗蛋哥，明儿你得去啊，一路上多操心，照看着，别出了嘛不应该出来的事儿。

未狗蛋点点头说：村长，你放心，我马上就收拾家伙什儿。

这时候，未满屯没有出自家的房门。他从床下面，拉出一个红木柜，这个柜子还是娘做新娘时，从娘家带过来的，后来娘过世时，就把这个红木柜交给了未满屯。未满屯视做珍宝，一直小心珍藏着，并把自己的宝贝放在里面。他小心打开红木柜，因为长时间没有开启小铜锁也有些紧了，他颇费一翻功夫才打开。未满屯从里面拿出一根七星软鞭。这根七星软鞭是师傅临别送给他的。并嘱托他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使用，也不要轻易示人。未满屯拿棉布轻轻将七星软鞭擦了又擦。轻轻一抖手，就听“叭”一声，窗外面吊着的一个小葫芦就应声落地。七狗娘正巧进来，说：你发哪门子神经呢？葫芦还没长熟呢？

未满屯呵呵一笑，也没回话。

第三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一只五十几人的求雨队伍就出发了。在这个队伍中，以未银贵为首，未四富、未健林、未狗蛋等为主要胜力军。最前面是三四个壮老力抬着一头杀了的完整的牛。未满屯的四儿子未四富把自己家院大门板拆了，也由三四个棒小伙子抬着，上面摆了一扇大肥猪。还有香、炉、果实等。其他跟着的四十几个棒小伙，手里握着铁锨、老虎耙子、齐眉棍等家什儿。

因为有周铁嘴的算卦提醒，未满屯一直没有出头露脸，但他还是混在了队伍中。他知道，求雨路上有风险，谁也说不准有什么事情发生，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就不能不出手了。

未村的女人们一起送到村口，一路到了娘娘滩。村长未银贵招一招手说：娘们儿们就到这里止步吧，又不起去给秦始皇修长城，我们要不了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你们在家护好院，养好孩子就是胜利完成任务。等着我们求回来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