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妈妈讲故事，她的故事总在发黄的相片中。

我觉得自己也到了愿意沉静在旧事的年龄，和妈妈聊天便越来越成为一种心灵的共鸣和精神的享受。

 

那一个大家族中，房屋是层叠相套的，尊卑是严格的。楼阁长廊间是使唤丫头老妈子们忙碌穿梭的影子。每日早晨晚辈们不敢耽搁，洗漱干净整洁一个接一个地给老太太请安，大气也不敢喘，脚步轻的如若飘至。举手投足间全显示了这规矩练就的功夫，如若差池自个儿吓的激灵，接下来的日子也便不再好过。

太太小姐的一大家人，吃饭是最讲究的，分的很细，并不是大家一起大桌吃饭，各家回屋用餐，饭菜的数量是也是规定的，万万不可将端上来的饭食用尽，在本来考究的饭菜上一定要留下些以示讲究和修养。下人来撤去碗筷后，必有人去回了老太太各家都吃了多少。吃多了传出去就成了不知礼仪的，自此落下笑柄，不得抬头。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解放前夕，大家散了，各自的小家也有各种悲喜不同的故事，千金散尽自此过着平常自给自足的日子。当然这其中的曲折不能一言道尽，反正是丫头老妈子没了，大小姐也洗尽浮华粗衣素食。

家变的清贫，每个人成了真正的劳动者，点滴的生活乐趣在劳动中有了不同的含义。那个年代整个国家是贫穷的，人们开动了所有的脑筋让物质生活丰富起来，这其中便有了智者，把平凡单调甚至清苦的生活过的滋润而丰富。生活的技巧也一点点的积累，并代代相传，一些成了我借来‘教育’老杜时对他说的‘Common Knowledge’。

 

母亲就是这样一位智者，对生活她有火一样的热情，跟妈妈在一起总是觉得日子过的那么有意思，未来那么有盼头。去看她，听她讲故事，讲传统，讲我不曾记忆或是淡忘的旧事，讲她的童年，还有那些我听了直流口水的好吃食。

还是端午节时，妈妈说家乡包粽子不用竹叶而是用芦苇叶，清香味道更胜一筹。姐姐家后院一片清波的池塘，周围长满瘦高的芦苇，可惜我们住在北方，端午节时那些芦苇仍然清瘦枯黄，不能采来用场，前几日去看妈妈，她乐乐地告诉我，采了芦苇叶试包了几只安全无毒，也果然好味道，然后又到池塘边高高浅浅地踩在碎石上为我采了些回来。妈妈教我怎样清理，怎样保持柔韧不裂，这些生活的技巧实在难得宝贵。

 

包粽子是个花功夫的活儿，两个孩子都安排了任务，各自忙着读书看动画，我坐下来挽袖大干。北方的芦苇叶非常的苗条，4，5个拼在一起才能包出一个小巧可爱的粽子，妈妈辛苦采来的芦苇叶不舍得丢弃，慢着性子全部包完，足足一大锅。看着真正绿油油的粽叶，呼吸着满屋的清香，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却被这第一次吃到如此清香的粽子而兴奋不已。

 

粽子是一年什么时候都喜欢的，闻着那味儿就馋的直流口水。月月还是和妈妈最最贴心的，我们俩个吃了一个接一个，月儿大喊：“Yummy!”，阳阳和老杜却不享这口福，两人看着我们吃始终没有鼓起尝试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