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旧文
葡萄湾的外婆与我
葡萄湾并不是因为盛产葡萄而得名,而是纳西语的音译,是一个在金沙江畔介于长江第一湾石鼓与世界上落差最大的峡谷虎跳峡之间的一个纳西族聚居的小山村,隶属于云南省丽江市玉龙县。我的外婆龚爱英从1903年出生,到1983年谢世都在葡萄湾渡过。这个相对封闭的小山村,直到五十年代滇藏公路修通才显得热闹起来。好在纳西文化的宽松,让世纪初诞生的外婆有自己的名字,免了缠足之苦。做为少数民族,纳西族的婚姻观念是比较开放自由的,男女双方产生恋情时,以一种比喻、隐晦的说唱和文雅的语言相互表达感情,这种专门用以谈恋爱的曲调,纳西语叫“悲”。但也难免不受儒家文化的影响。于是在丽江上世纪初便形成这样一种景象:婚前可以自由恋爱谈朋友,而结婚却还得听父母之命,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便双双殉情,用生命为代价到理想中的“玉龙第三国”寻求爱的归宿,也就有了如泣如诉的爱情长诗《游悲》。外婆是幸运的,同在葡萄湾生活的外公,由于父母死得早,由舅舅代管,便少了几分束缚,女方父母的压力毕竞不大,他和外婆的恋爱又多了几分甜蜜。相爱的年轻人想结婚了,可一贫如洗的外公除了拥有一小间破烂的小屋和浑身的力气一无所有,也就没有钱去完成那些结婚必须的程序,便中有采取现在看起来很刺激,而在当时却是很无奈的方式――抢婚。1921年的一天,18岁的外婆就这样成为长她3岁的外公的新娘,能为他们作证的或许只有经年不化的玉龙山上的皑皑白雪和金沙江奔流不息的江水。外婆当时的心情已无法去询问,但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七十六年后,她的外孙女也就是我的婚礼是到“天涯海角”三亚,沐浴着椰风、在蓝天白云下,面对蔚蓝的大海,两个幸福的人在呼喊“爱在天涯,恋在海角”,共同感受“国际婚礼节”给我们带来的温馨与浪漫。
刚成为新婚的外婆,因家中没有长辈,一切自己说了算,两个人的生活虽然穷,应该说是比较愉快的。随着第一个孩子的诞生,外婆便开始走上了一条高频率、间隔断的生育之路,从19岁初为人母,外婆共生过9个子女,大半辈子都是在生育、养育中渡过。不难想象,外婆承受了怎样的磨难,其间还要承受丧子之痛,9个子女只有大舅、二舅、三舅和我母亲幸运地活了下来。虽然年轻的外公很能干也很勤快承担了许多责任,但生育的痛苦对外婆来说是永远挥之不去的。据母亲回忆,外公外婆感情很好,两人都舍得吃苦,外公厨艺不错,经常有人请,有一定的经济来源,外婆身上纳西妇女能干的秉性体现比较充分,小家庭没有什么太多隔阂,但两人有时也会争吵,多半是为了孩子。而那个时代的女人可能从未想到过可以通过避孕来让自己活得更轻松,也正是她们付出的惨痛代价,让她们的后代尤其是孙辈们赶上了好时代,那种“人必婚、婚必育、育必子”的观念已不再深入人心,“只生一个好”已普遍被接受,不想生育的“丁克家庭”也不会再让大惊小怪。而我也认为生命的传承可以有多种方式,与其被动选择生命的孕育,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不如积极主动地生活。正所谓:舍弃是为了更持续的得到,只有有所舍弃,才能获得被称作生活的生活。当然这并不是推拖责任,这正是这个时代,人的思想可以自由发展的表现。这也许又是外婆当年所不能想到的。自我意识的觉醒,也正是通过代代相传,生活的艰辛让人逐渐顿悟的。
葡萄湾的雪山、江水在外婆眼里一切都很平常,而且她平时去赶集的地方,山背后有一个世界上落差最大的峡谷,她可能听说过山那边江水很急,却不会想到去看一看。旅游则是我的最大爱好,总愿意到没有去过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虎跳峡是徒步穿越的,风景很美,感受过新马泰、港澳的酷热,曾经离珠穆朗玛很近,在帕米高原行进。最让我遗憾的是因为生活在外地,我与外婆的交流太少。唯一让我高兴的是因为我的出生,外婆担心她38岁才生二胎的女儿有什么不测,到了离故土400多公里的楚雄,生活了近一个月,这也是外婆唯一一次出远门。我与外婆虽然缺少对话与交流,但发生在我们祖孙之间的故事,预示着一个简单的道理:明天会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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