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创造性地把人分成两种,城市人和农村人。假定有两个一摸一样的陈不我,一个战斗在农村这个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一个假模假样地混迹于城市,活法死法可就大不一样。更准确地说,死法一样,但赔偿办法可大不一样。城市的老陈,尽管从小就没好好学习,但照样天天向上到了身价不菲一般不怎么牛奔不怎么烧包的司机都不敢撞的地步;同样的老陈,假使也在城市蹓跶,但手里拎个木牌,木牌上写着“油漆工”之类的字样,怀揣着农村户口身份证,假定被撞,且一撞就死(一般都一撞就死,不死就来回来去扎两遍,因为治伤比赔偿可就贵多了),赔偿可就和城市陈不我有了很大不同。农村的这个死老陈的赔偿就大大地打了折扣,大约相当于城里那个死老陈的三到四折。这种打折方法,在商场里一般就叫甩血大溅卖。所以现实生活中的城市老陈很牛逼,农村老陈很猥猝。农村老陈过马路多哩哆嗦,进三步退两步像鬼子偷地雷,怕极了赶上甩血大溅卖;城市老陈慢条斯理简直岂有此理、横眉冷对,透着在“户口就是硬道理”衬托下的自信,这种自信可是一点都不打折的。
把人分成三六九等,陈不我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即便有,也就等于个屁。因为无差别的人际社会,是个无聊无趣的养猪场。男的都跟陈佩斯一样嘴脸,女的都跟陈红一样扮相,想想就不如一头撞死。老陈抬出老陈家这两位出息得可以的人物,是说老陈比陈佩斯陈红寒碜得多了。老陈这副尊容是不可想象满大街都是陈不我的,那首先就把老陈本人吓死拉倒。把人弄成三六九等,你就能体会人生的甜酸苦辣、得失荣辱、起伏跌宕,那可就有意思的多。特别是把人分成两大宗,一类是城市人,一类是农村人,城里男人都是长衫爷们,农村男人都是短打伙计;城里小姐都是盛装新娘,农村姑娘都是陪衬丫头。
把这种创造性思维再往前走一步,大可以把猫啊狗呀什么的畜牲也分成三六九等,分成城市畜牲和农村畜牲两大类。据新华社天津5月31日电,天津车狗相撞按交通事故处理。按天津市公安交通管理局发布的解释,车辆与宠物狗相撞,符合交通事故四个基本要求,这四个要素最后一条是“事故后果为人身伤亡或财产上损失。”那么,天津的同志逻辑肯定没有问题,一定没有把人狗同笼,而是把狗当作财产,但问题由此产生:该解释说车撞无证狗司机可免责。
由此,逻辑依次为:宠物狗、无证狗。宠物狗类同人,特别类同城里人,无证狗类同非人,特别类同非城里人;
再假定老陈本身就是一条狗,面临的就是两种选择:一、顶着城市户口而来降生在城里或励志奋进读书考大学做个城市狗;二、破罐子破摔不思进取,即便进城了也就是条无证无业游狗。
假定你不开眼,撞了城市狗、宠物狗、有证狗,你该陪该罚你想清楚了;假定你走大运撞了一条非城市狗、无证狗,你完全可以下车来踢一脚那混帐东西骂它吓你一大跳,最多第二天某小报报缝中有一条新闻说:“昨无证狗毙命于车道,本报提醒广大市民防止无证狗给本市交通安全带来隐患”云云。
陈不我人文思想寡淡,时不时人眼看狗低。但陈打小就在农村生活,深知狗在农民兄弟家庭中的地位,尽管那些柴狗很杂种,杂种到说不出来由的地步,也没什么洋气十足的大名小名学名,更不会上了电梯见了邻居就被主人训练向“叔叔阿姨问好”,也没得罐头吃时装穿,但照样可人,看家护院生活态度积极。倘它被车撞上了,撞上了也就撞上了,农民兄弟也会心疼,不至于因此去说三道四。现在天津有关部门分了城市狗、非城市狗,突然之间一条狗就有可能死得重于泰山,也有可能轻于鸿毛。有证者重于泰山,无证者轻于鸿毛。就让人有些困惑。
按天津交管局逻辑,有证算财产,无证不算财产,那么建议国家再设桌椅管理局,时装管理局,碗筷管理局若干以便广大人民群众办理相关证件如桌证、椅证、碗证、裤衩证等;
再建议,有关部门在农民兄弟拉着杂种狗去上户口时多少给个配合,以便让那狗重于泰山、死得其所。
这样一来,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都要开个追悼会,纪念一下。
无证狗就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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