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死一个？吃完午饭我们过来。”

李老师放下电话，对正在围观的同学们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大家看够没？记得看仔细，回去要写观后感。”

教室的窗前，王小四正吐出比热天乘凉的狗还要长的舌头，挂在裤腰带做成的吊绳上。吊绳栓在天花板的日光灯上，摇摇晃晃。干瘦的王小四的尸体居然没有把日光灯扯下来，李老师在一旁啧啧称奇：“想不到这教室的日光灯做得这么结实。”

王小四是一名复读生。去年高考，他没有考上复旦，离录取分数线只差5分。于是他选择了复读。没想到三摸的分数，居然离去年的分数还差了50分。感觉无望的他，选择了上吊自杀。

窗前还画着王小四最后咬破手指，用血画的复旦校徽。

“画得相当不错……我怎么就没发现王小四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呢？早知道，可以安排他往艺术类院校发展啊！可悲啊，可叹啊！”李老师在旁边不住的懊悔。

围观的学生对着王小四的尸体指指点点。有的女学生已经忍不住跑出去吐了，剩下的一些胆大的学生七嘴八舌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舌头……舌头吐得那么长，平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吧？”

“看他的眼睛……都快突出来了……他一定怨念颇深……”

“我要吊死一定不用裤腰带，死后裤子全掉下来了，难看死了……”

李老师听到这句话，腾的一转身：“刘三斤！你这是什么话？！”

刘三斤被吓了一跳，一脸惊恐的望着李老师：“老师……老师我没别的意思……”

李老师三步并成两步走到刘三斤跟前，揪起他胸前的衬衣，恶狠狠的说：“我不需要你这种成天想死的学生！！还有一个星期就考试了，这种态度怎么面对高考？怎么面对人生中如此重大的抉择？！”

刘三斤蹭的一下瘫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老师对不起，是学生不好，这几天压力太大，有这种想法不应该……”

“这种想法，一辈子都不要有！宁肯死命活着，也不要像条狗一样卑微的死掉！”

这时候突然一声巨响，日光灯终于承受不了王小四的重量，撕裂开来，王小四重重的摔在地板上。日光灯管砸在王小四的脑部，鲜血四溅。

“哇……”班上的学生看到这副景象，全部开始争先恐后的跑去厕所呕吐。

“你们这帮废柴……”

李老师摇了摇头。

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发现班里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是班上排名倒数第7的马儿。

马儿的眼神有点木纳，直盯盯的望着地上的王小四。

李老师感到有些奇怪：“马儿，其他人都不敢看，为什么你这么镇定？”

马儿扶了扶眼镜：“李老师，我觉得每个人的构造都是这样，没有什么值得怕的。”

李老师看了看马儿，若有所思。


2


丁铃铃……

上课的钟声，回荡在校园里。

王小四的尸体已经被运走。整个教室已经清理干净，新的日光灯管也已经换上，那个用血写的校徽也已经擦拭得不见踪影，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李老师站在讲台上，对大家说：

“上课！”

班长胡美丽站起来，喊道：“起立！”

全班直刷刷的站了起来：“老师好！”

李老师微笑着示意：“同学们好，坐下吧。”

“昨天王小四同学的不幸去世，相信大家都会非常的难过。大家要化悲痛为力量，从王小四同学的死中，体会到高考的神圣。王小四同学之所以选择这一条路，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学习成绩不好，无法考上自己心目中的学校。他选择自杀，是为了不玷污神圣的高考，不浪费国家为高考投入的大量心血与金钱。他的死，是有价值的！是有意义的！大家要从王小四的死这件事上，体会到做人的价值，高考的意义。昨天我叫大家回去写观后感，现在都写得如何了？”

全班39名同学纷纷表示：“写完了！”

李老师赞许的点点头：“恩，很好，非常好。胡美丽请把同学们的作文都收集上来，我会逐一查阅并批注的。”

班长兼学习委员胡美丽走出座位，开始收集同学们的观后感。

“那好，现在大家把书翻到第230页，我们来看看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我给大家分段落讲一下，这篇文章的优美意境体现在什么地方……”

下课后，李老师抱着全班学生写的观后感，走进校长办公室。

“老李，你来了。”

诺大的书桌后，有一个肥胖的中年人抽着烟。

“恩。”

中年人将烟掐灭。

“让你带这班学生，真是辛苦了。”

老李笑着摆了摆头：“这倒没什么，可惜这班学生还是你认为学校里最好的了，在我看来，失望得很。”

“恩……这一届质量是不怎么样。”

“前天的事，校长你怎么看？”

校长耸了耸肩，肥大的身躯做这个动作着实有些好笑：“每年都会死的，不希奇。王小四之前，2班的张天涯不也喝了一瓶敌敌畏么？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吧。”

“恩，这件事倒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不过班上大部分人都忍不住吐了，这点实在让我失望。”

“没有办法吧？一般人都会这么做。观后感他们写得如何？”

“恩，我还没来得及看，今天警察来烦了我一天，累死了。”

李老师把手里的作文递给校长：“我们一起来看看吧，不过估计没什么新意，就是那些老生常谈。”

校长随手拿起一篇，读道：

“王小四的死，将会给他的父母带来多大的悲伤……幼稚，可笑！”

李老师也拿起一篇：

“好可怕的场面……像噩梦一般在我的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废物一个！”

校长又拿起另外一篇：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向着血红的天空绝望的呼喊，用45度角仰起头，悲伤的眼泪夺眶而出……操，郭酵母么？！”

校长又翻了翻其他的，摇摇头：“都差不多，就是这水平了。李老师你也不容易啊，这班学生太渣了。”

李老师笑了笑：“做老师的，总要对学生负责，哪怕再渣。”

李老师又拿起一篇：

“王小四的死，是十分值得的。考试都没考好，说明他人生最重要的关头失败了。失败者应该死，生是属于胜利者的。

在每一秒都成功是不现实的。但是如果不在关键时刻成功的话，那他必然是一个失败者。

他的死对于他的家庭固然是一个悲剧，但对于整个社会都是有意义的……”

李老师和校长眼睛一亮。

“这篇观后感写得不错！”

校长点了点头：“恩，能认识到这个地步，不简单。这个学生是谁？”

“马儿。”

“恩，”校长对李老师说，“你需要重点观察一下他。可能这一届，只能选出他了。”

“好的。不过我感觉，他还是一块璞玉，需要好好的打磨。”

“那你想一个具体的方案，引导他……”

夜色渐渐的低沉下来。

未完·待续

原著漫画/李长生

文字化/公元18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