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 白
湖南的一位市委书记去农村做了农民的“佃户”。他和另外7个股东(其中有几位是市领导)以每亩200斤稻谷的价格租赁了农民2.8亩稻田种水稻。书记认为:“种两季稻,一亩地收2000斤应该不成问题。”市委书记为什么要去种水稻?种种传言猜测是不可避免的,但该书记统统予以否认,再三强调自己的行为是一种纯粹的休闲、回归自然。
这件事真不值得奇怪。对我们这个以农耕文化信仰作为传承之根的民族来说,不要说旧时只有七品的今日书记种田了,就是明清两代的所有皇帝,每到春季也都要在先农坛祭祀诸神。届时,至高无上的他们就在那块真正的一亩三分地上亲自扶犁扬鞭一回。于是就出现了年度仅见的一个场面:皇帝赶着牛在前面走,大臣们跟在后面,一只手拎着装种子的篮子,另一只手一把一把去撒。意思很明显,是要做个表率,你说他作秀也罢。《养吉斋丛录》说,有一年道光皇帝“从耕将终”,结果牛一下子“脱轭而逸”,跑了,把皇帝还给摔了个跟头。不过,“上一笑而起”,没当多大一件事。世易时移,如今我们强调工业化、城镇化了,农业自然就变成了次要的事情,而且酿就了“三农问题”,所以书记种田才让人们觉得奇怪。
报道说,知道市委书记要来,乡党委书记带着农业部门的几个官员先行来到田间,“后来梁市长也来了”。这么多官员齐聚,仍然与当年的劝农无关。书记说得很清楚,他种田“没什么政治目的”,只是觉得“生活在这个(田园)环境中很轻松”。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他们这块稻田是当地唯一插秧的田,周边的土地仍在季节性抛荒。当地农民说:“我们都是种一季稻,要不经济上划不来。”书记他们所以硬要种两季,而且承包的价格也比当地每亩150斤稻谷的租金略高,重要的是要借此进行身心调整,以便精力充沛地投入更重要的工作,不计较种田是否划得来。
陶令不知何处去?农家田里在休闲。以何种方式休闲绝对是个人的选择,但我总觉得,市委书记种田终究还不能只突出这个层面。如果是这样,那么首先就辜负了当地农民的期待,他们不是认为书记种田“可以亲自体会农民的不容易,这样对农业政策和我们农民都有好处”吗?而且,战国时的人们已经告诉我们,“官无事”的前提,是你的辖区“田野辟,人民给”。今年全国两会上,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说有人向他反映,国家粮库存在虚报现象,至少有两个地方粮库是空的。虽然随后我们听到了有关方面关于粮食是“账实相符”的回应,但相信许多人和我一样,对后者只是姑妄听之。每年要占用那么多的耕地干别的,种粮食的土地又有不少在抛荒,除非粮食不是从土地长出来的,否则不可能不让人担忧。有消息说,铁道部将从今年5月1日起至6月30日,集中60天时间为东北地区集中抢运1000万吨粮食,专家认为这将有利于稳定我国南方稻米价格。不知道这与缺粮有没有逻辑上的关联。
即使有关联吧,这样宏大的问题自然也不需市委书记去考虑,但是为什么农田“季节性抛荒”如此严重,为什么国家免除了农业税后农民种粮仍然划不来,别的地方你管不着,至少本地的情况不能视而不见。把问题的症结弄清楚,比单纯地、怡然自得地经营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要有意义得多吧。
2008年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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