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


这篇是关于我妈妈小纪的,上次写的《此去经年》中她只是个配角,发表出来之后,她不高兴了很久,说戏份不多也就算了,怎么还是个反面人物呢?
所以这次只说她,她和你们所有人的妈妈一样,只是个妈妈。
吃饭
来北京快两个月了,工作日我住在公司里,周末回舅舅家。自从金晶姐介绍了街角的万记麻辣烫之后,我的生活变成了一件特别简单的事。
倒是小纪,每天早中晚给我发视频聊天请求,好几次撞着开会被我拒接之后,她就换成了“窗口抖动”。她打字慢,就下了一个老企鹅赶着一群小企鹅吃食的动态图片,上面闪着“快去,快去吃饭”的字样。一到饭点她就发,我就老老实实地给万记外卖打电话。
后来我和万记的接线员熟了,她看我每天吃的都一样,就问我要不要按月订套餐。我就换成了包月的麻辣烫。可小纪不知道呀,还是每天到点就“抖”我,发催着一群企鹅吃饭的图片。
有一天,我问小纪:“你怎么每天这么准时啊?”小纪打了半天字,断断续续地说:“你走了之后,家里每天一到开饭的时候,我就想到你,不知道你吃了没,就想问问。”
后来我取消了按月订餐,但每天小纪提醒我吃饭的时候,我还是打电话给万记,吃和以前一样的麻辣烫。我心里明白,总有些看起来一样的事情,其实是不一样的。
抽纸
小时候我和小纪感情特别好。我从小学开始住校,每到周五就扒着学校的栅栏,眼巴巴地等着小纪带着整条的A D 钙奶来接我去吃肯德基。
一到高中,这样友好的关系就彻底瓦解了,原因说起来也挺简单的—你又迟到了,明天叫你妈妈来一趟;你裙子短到我都能看见膝盖了,明天叫你妈妈来一趟;上语文课写数学作业,你想造反吗?明天叫你妈妈来一趟。小纪每次去都会偷偷给老师塞红包,而我一如既往地“天子呼来不上船”。班主任开心得就像养了一只每个月会下金蛋的小母鸡。
可就因为这样一个我现在都叫不出名字的小角色,我和小纪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所有的对话都是靠喊的。那段时间很难过,吵完架她就哭,我看她哭我也想哭,很难描述那时候我和小纪的关系僵到了什么地步,只能很直观地说,最后唯一受益的是家里的抽纸。
埋怨
因为这些年的磨合,加上独立了的缘故,我和小纪的感情也就渐渐缓和了。有段时间她迷上了淘宝,而我有网银,这样的供需关系进一步改善了我们的感情。
再后来我就搬出去住了,小纪隔三差五就会打来电话,也不说想让我回家,只说家里煨的汤再不喝就要倒掉了,冰箱里的水果没人吃都快烂了。等我回去,她总是烧一桌子的新鲜菜,都是我最爱吃的。冰箱里的水果都被切成小块,分开装在保鲜盒里。我知道她想我,但她就是要用最严厉、最别扭的方式说给我听。
幸好,我已经能听懂了,能听懂她埋怨是因为她希望我过得好,碎碎念是怕我记不住,拧着耳朵是怕我有一天过得不好了会恨她。
……
(节选自《读者·原创版》2013年第7期《15年》 文_颜茹玉 图/马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