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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 分 尊 重
文/杨文军
上个世纪末,我在春城昆明读大学。那个时候,我有一个梦想,就是毕业后做一名摄影记者,靠记录生活影像吃饭。摁摁快门就来钱,想来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经常梦见自己成了一名狗仔队员,为时尚杂志拍摄帅哥美女,醒来的时候都是笑着的。省吃俭用攒了一个学期,终于凑够了钱,买了一部相机,我兴奋得不得了,整天抱着它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转悠。
有一天,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昆明国际旅游节的开幕式,我端着相机为那些花枝招展的模特儿拍照。我的镜头一瞄准她们,她们就摆出很优雅的pose,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下午回学校的时候,我从一条小巷子里穿过,看到街边有一家用传统工艺弹棉花的小作坊,一家三口正忙得热火朝天。我对他们的生活很感兴趣,心想,如果我为他们拍一张照片,他们肯定会十分欣喜。出于对被拍摄者的尊重,我走上前去,问他们,我能为你们拍张照片吗?出乎我的意料,他们拒绝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拒绝我,直到读了丁立梅发表在《读者》(原创版)2007年第3期的一篇文章。
文章的题目叫《她不是一棵树》,故事同样发生在美丽的彩云之南,不过是另外一个更悠闲的城市——丽江古城。文章说的是作者在那里看到一个卖鞋垫的纳西族老妇人,“她的身上,充满无法言说的古朴和沧桑”。当作者举起相机准备拍摄的时候,一个小孩儿冲过来阻止道,不许拍!她不是一棵树!作者看他实在可爱,开玩笑地问,那我可以拍你吗?他爽快地答应了,不过,附加的条件是要作者先买一双老奶奶的鞋垫,原因是作者刚才侵犯了她,算是道歉。而当作者问小孩儿“你也不是一棵树呀,为什么让我拍”的时候,小家伙响亮地回答,因为你问过我可不可以呀!
世上万事万物都是有尊严的,包括一棵树。我想从另外一个角度对我和丁立梅的故事进行解读。我想说的是,如果一个人仅仅是因为漂亮,一个群体仅仅是因为落后原始,一个民族仅仅是因为能歌善舞,一个国家仅仅是因为风光旖旎而被人提及、把玩的时候,那么,他们只有供人观赏的美学意义,而美学意义是有限的,尊严也是有限的。作为欣赏者,青睐一个人,不仅仅是因为他养眼;关注一个群体,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贫困、弱势;重视一个民族,不仅仅是因为它有原生态可供观赏;尊重一个国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国家适合游玩——这样的尊重才是充分的。而作为被欣赏的对象,这个人、这个群体、这个民族、这个国家才能赢得充分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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