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的老娘史珍香
(2010-06-12 09:5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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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睡袋北大图书馆史珍香北京校园 |
分类: 解小邪的文字 |
史珍香说:“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你只要能够正确看待自己就行。”
我的老娘史珍香
解小邪
我妈妈的名字有点怪,也不知道是谁给她起的——史珍香!我相信,不管谁听到这个名字都会错愕,继而喷饭!
因为史珍香说过,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你只要能够正确看待自己就行。
老娘是个小气鬼
史珍香在一家事业单位做会计,不知是会计工作影响了她,还是她天生就是做会计的料,她成天精打细算,一毛钱都不含糊。她把省下来的钢蹦当成宝贝似的装进自己用纸盒子糊的存钱罐里。
周而复始,我习惯于某一天,她突然跟我说:“丫头,你看咱们攒了十块钱呢,够买一斤肉的了。”
史珍香会乐颠颠地抱着存钱罐跑到银行,花个半个多小时,把那些钢蹦换成一张十元大钞。有时候,她还会拉上我,我总是站在银行门口等她,装做不认识她的样子。
史珍香不在乎我的态度,她只执着于换钱。换完钱,她拉着我的手,快步走向菜市场,她会扯着嗓门跟卖肉的讨价还价。末了,还从人家的案板上抢了一小块肉。
我撇撇嘴,伸手拽了拽她的衣服,她回头白我一眼,“拽我衣服干嘛,还没找我钱呢!”
别看史珍香只有一米六的个头,但嗓门够大,几乎要把菜市场的顶棚震到天上去,以致于招来周围人的驻足。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个史珍香啊,自己丢人还嫌不够,非要拉上自己的女儿跟着丢人!
“一毛两毛钱,你还争什么啊!”我总是埋怨史珍香,可是她却不理我的茬,她说:“积少成多,你懂不懂,我要是不抠一点儿,你能隔两天吃上一顿肉!”
我无语!
老娘给我买睡袋
史珍香的抠门是出了名的,有一次我去单位找她,我要买一个春游用的睡袋,可是她不给我钱,还数落我败家,说我不懂事,不理解她。
她的同事们看不下去了,纷纷过来劝说,“孩子又不是乱花钱,同学们都有,就她没有,那也不合适吧。”“你手里没钱,就要想办法挣钱啊,不能在孩子身上省啊!”
我已经十四岁了,尽管史珍香不给我买睡袋让我很不高兴,但她的同事们的话更让我不舒服。我只好落荒而逃。我实在是丢不起人。背后传来她的话,“我不是不想给她买,我这不是手头紧吗,谁不想给孩子最好的物质条件啊,可是我们家的情况……。”
我跑回了学校,一个下午的课都没听进去。晚上回到家,我边写作业边开小差,大概是她太能唠叨,才让爸爸离我们而去的吧。我的小差开得太离谱,连史珍香进门都没听到。她喜滋滋地来到我面前,把一个袋子丢给我,让我猜里面是什么东西。她太有意思了,都快四十岁的人,还跟我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我哪有心情跟她猜迷,瞪了她一眼,说:“无聊。”
“哎呀,我无聊,这么好的睡袋你都不要,那我去商场退了。”
我一听睡袋,立马来了精神,一边撕包装,一边说:“你干嘛中午的时候不答应给我买,害得我一下午心情都不好。”
史珍香用手点了点我的脑门,嗔怪地说:“你真是没脑子,你要是一要东西我就给你买,同事们不就知道我手里有一点钱嘛,他们跟我借怎么办?”
得,史珍香发起飙来我是真没辙,最怕的是她边数落边掉眼泪,每到这时,我必定默默不语,有时善心大发还会抱抱她,乖乖认错。
老娘带我去北大
我是在史珍香的小气中熏陶长大的,所以,我不期待她会像其他同学的妈妈那样在自己孩子十六岁生日时送一辆崭新的单车,也不期待她会在我主持的元旦晚会送我一束花。在我心里,她爱钱胜过爱我!
高二那年的国庆节,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说她这辈子没去过大城市,非要带我去北京看看。天知道,去北京要花多少钱,没准是她几个月的工资,我坚决反对她的心血来潮。她却吃了豹子胆,一副不到北京决不善罢干休的样子。
史珍香难得这么大方,我恭敬不如从命,坐上了北去的列车。
其实,不只是史珍香没有去过大城市,我也是头一次出远门。下了火车,我们挤在人群里,顺着人流走向了出站口。
北京真大啊,比我住的小城市大很多倍。我们去了天安门、颐和园、长城,白天我们在繁华的北京畅游,恍如自己就是一个北京人,晚上却不那么好过,史珍香为了省钱,选择住在地下旅馆,房间黑且潮湿,不开灯,没有一点光亮。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现在我对于北京来说,不过是一个过客。
在北京的最后一天,史珍香带我去了北京大学。站在北大门口,史珍香张大了嘴说:“难怪北京大学叫北大,确实是很大啊。”
我没理她,在未名湖边兀自走着,湖里的水清澈地能映出人的影子来,北大学子们在湖边翻着书,博雅塔就在远方矗立着,北大图书馆更让人目瞪口呆,但我不是北大人,我只能在门口徘徊。之前,我就从书上了解到北京大学校园内有博雅塔、未名湖和北京大学图书馆三个标志性建筑,也知道这“一塔湖图”承载了很多学子的梦想,只是当我身处其中时,我更真切地感受到北大这块圣地对我的吸引力。
我正沉思呢,史珍香的大嗓门传来,“听人家说,高考前到北大转转,将来就可能考到北大。丫头,你努努力,将来也让老娘到北大看你。”
原来醉翁之意在这里啊,我说:“行啊,不就是北大嘛,对我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从北京回来以后,北大在我心里埋下了根,我发誓要考上北大,要在未名湖边看书,要坐到北大图书馆里寻找帅哥,要天天去天安门看升旗。我不看电视不跟同学逛街,我沉浸在学习和我的北大梦里。
我的改变似乎在史珍香的意料之中,她识趣地不再大声嚷嚷,不再哭诉她的苦情史,我们之间达成了共识,所有能够影响我学习的事情一律屏蔽。
当史珍香不再大声嚷嚷的时候,我猛然发现,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其实颇有姿色,尽管快四十岁了,但她的皮肤很好,有光亮有弹性。我还知道,追她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她原部门的办公室主任,他同情史珍香,经常在工作上帮助她,可史珍香死要面子,调到另一个部门,从此跟人家不相往来。另一个是我初中的班主任许老师。他和她是中专同学,年轻时因为家庭贫困,一直没有结婚,他经常帮我家扛煤气罐,冬天时帮我家搬运大白菜,偶尔也会在我家里吃饭。我知道,史珍香和他都在等着我表态,只要过了我这一关,我们就能成为一家人。可我偏偏不表态,这么多年,我和史珍香相依相偎,怎么能让别人打扰我们的生活呢!
可是,我没有考上北大,只考到北京一所二流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学费一年一万,这个费用对于每月只有一千二百块钱的史珍香来说,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这还不算食宿费。
我准备复读,考一所像样的大学。史珍香却不赞成,她说:“大学跟大学之间的差别除了师资,还在于个人的努力。你毕竟考到了北京,空闲时间可以去北大听课啊,谁说有出息的人只能是北大毕业的!”
史珍香说得有道理,真正让我头疼的是学费。她拿什么供我上学啊!史珍香打消了我的顾虑,“别小看你老娘史珍香,不就是学费嘛,我早就准备好了。”
“别小看你老娘史珍香”这是史珍香的口头禅,每次遇到难题,她都是这么说的。这一次,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好高大。
我听史珍香的劝,收拾行李,与同学告别,满怀期待赴我向往已久的北京之约。就在这时,史珍香病了。她头痛,耳朵眼儿涨,擤鼻时涕中带血。医生说有可能是鼻咽癌前兆!
“我不相信,她那么健康,怎么会得鼻咽癌呢!”我趴在许老师肩膀上哭了,我说:“求求你,许老师,帮帮我们吧,我想让妈妈活着。”
许老师让我别着急,正式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一切都是未知数。我没有心思想上学的事,每天在家里陪着妈妈,等待检查结果。比我更忙碌的是许老师,他接了新高一年级,暑假期间已进入了军训,他每天穿梭在学校、医院和我家,他的脸晒成了黑土豆,眼睛又红又肿,但他不嫌累。
史珍香倒是乐观,动不动就来上一句:“你可别小看老娘史珍香,我不会有事的。”她这是安慰我,我却哭了一鼻子。看我哭了,许老师给我递了条毛巾,说:“你上大学以后,我会照顾你妈的。”我愣了,眼前这个人是在向我立军令状吗,他是认准史珍香了!
我们三个人在恐慌中度过了一个星期,许老师拿来了检查结果,史珍香只是身体虚弱,没有其他的大病,好好补一补,就能恢复。
原来是虚惊一场!我和许老师高兴地蹦起来,我跟史珍香说:“真没想到,你这个岁数了还有人愿意照顾你,为了了确我的一桩心事,你们还是争取在我开学之前把证领了吧!”
“可别小看你老娘史珍香!”史珍香的脸上开出羞涩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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