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又是八九点才完工,我从四楼拾级而下至二楼餐厅。餐厅里都是四到六人的那种圆桌,桌子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等距离摆放四套闪闪发亮的餐具。我挑了一张靠窗的角落里的圆桌坐下,这里光线略暗淡,窗外是橘红色路灯中的梧桐树,正值“海棠”台风的尾声,梧桐树在时疾时缓的风中摇摆,稍一探头,能看到楼下马路上的车流。这里轻便摩托和电动自行车很多,骑这些车的好像也以妇女居多,但见这些妇女端坐电动自行车上在我眼皮子底下往来穿梭,因她们的坐姿一动不动,给人一种一往无前的感觉。
离开北京前,刚参加了两场二、三十人的大饭局,桌子拼成长条并因不断来人这长条桌便也不断加长,即使那样,也是人挤人。倘长条桌两头的人干杯,便要起立,有人还将酒杯举过头顶,交流起来要么大喊大叫,要么彼此报以意味深长的眼神,其实不过就是干杯酒,但因相距10米,不得不搞得这么夸张。
现在好了,我一个人坐一张大圆桌,服务员问完“先生就一个人吗”之后,便将我桌上的另三套餐具撤走,于是我的桌面便愈发辽阔。
我捧着服务员递上来的大菜谱仔细翻阅。先看酒水,啤酒最便宜的10元一瓶,珠江的,我说来两瓶,小姐捧着小本边记边说,好的珠江两瓶。我又翻到凉菜,发觉没什么新鲜的,便点了一个酱汁牛肉,肉类里面我稍偏爱牛肉。然后,看热菜,标着“时价”的肯定不予考虑,最终我发现有一道菜叫“开洋户子”,八块,我问小姐“户子”是什么菜,她形容了半天我也没搞清,我说来一个吧!权当是满足好奇心了,又说先这样。小姐好象迟疑了一下,问,就这些吗?我说先这样。我想她可能觉得我点少了。小姐又问,先生啤酒是要常温的还是要冰的?我说一瓶常温一瓶冰的。小姐说好的然后转身下单去了。
我点了根烟,等着上酒。小姐将那两瓶啤酒端了过来放在离我不远的一辆手推餐车上,然后她就走开了。我以为是别的桌的,也没在意,但过了半天也没人理我,两三个小姐,站在餐车旁聊起了天。我只得招呼服务员,问,我要的啤酒呢?小姐说,是现在就要吗?我说是啊,小姐说请稍等,然后她转身到餐车将那两瓶啤酒端了过来,她问先生现在打开吗?我说打开,她说先开冰的还是常温的,我说都打开。小姐将两瓶啤酒打开,问,请问先喝哪一瓶?并作欲斟酒状,我说谢谢我自己来。
后来我才得知,这里有个习惯,就是先上菜后上酒,这个习惯好像从街边小馆到大饭店都是一致的,怪不得我刚才等了那么半天。
酒是小瓶珠江,我先倒了半杯常温的,又加入半杯冰的,先常温后冰的,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意思是冰的比重大,倘先倒冰的,常温的易浮在杯子上层致使冷暖不能充分快速融合,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理。这算‘酒文化’吗?
此时偌大的厅堂里除我之外还有两桌。我前方一桌七、八个人(男女老少皆有)已基本吃完,有人剔牙有人抽烟,小孩在桌边跑来跑去,他们聊天用的应是镇江话,我基本听不懂,大概是老镇江吧。
有点意思的是,在厅堂基本正中央的位置,还有一桌,也是一个人,也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不同的是他选择了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央,而且他点了小半桌菜,其中还有一个点着酒精冒着热气的什么锅。从衣着相貌上看算是典型的白领吧:浅色衬衫,黑色西裤,黑皮鞋,戴着眼镜,长得白白净净温文尔雅。他也注意到我了(这种环境无法不注意到),他往我这边扫过几眼,不知我给他什么印象,好在我这里暗,他应看不太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