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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窨子》和《异秉》

(2013-05-02 05:57:35)
标签:

莫言

草鞋窨子

性饥渴

汪曾祺

异秉

分类: 闲话莫言

《草鞋窨子》和《异秉》

——闲话莫言(11

 

《枯河》、《白狗秋千架》和《草鞋窨子》都写在1985年,把这三篇连起来读,是一件很有意思,也很令人感概的事。《枯河》的主人公是孩子,他遭遇的苦难来自社会不公。《白狗秋千架》的主人公是女人,她遭遇的苦难主要来自命运。《草鞋窨子》的主人公是几个农村成年男人,在小说里,他们面临的不幸主要是性饥渴的问题,不公来自社会,也来自命运。

小说是以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的第一人称写成的,但他不是主人公,是一个讲述者,旁观者。儿童视角写小说当然不是始于莫言,但莫言用的最多。

读这篇小说,我首先想起的的鲁迅的孔乙己。也是儿童视角,场景单一,鲁迅选的是咸亨酒店,莫言选的是一个冬天供男人们取暖、编草鞋的地窨子。这样的艺术设计很像一场独幕剧。只是莫言这一篇人物更多一些,时间也更集中,唯独可惜的是他没能写出可以和孔乙己相匹敌的典型人物。

薛家五叔、六叔:

 

袁家五叔六叔,是乡里有名的草鞋匠,当然是编得又快又好。他们能编各种各样的鞋,还能在鞋面上编出“江山千古秀”的字样来。他们编草鞋赚了一点钱,几年前娶了一个女人,起初好像说是给六叔娶的,可是后来听说五叔也在女人炕上睡,生了一个女孩,见到年轻一点的男人就追着叫爹。我叫过这个女人一段六婶,又叫过一段五婶。小轱辘子说五六三十。村里人嘴坏,因女人姓年,就叫她年三十了。我呼她三十婶,三十婶长得身高马大,扁扁的一张大脸,扁扁的两扇大腚,村里的年轻人都说她心肠好。她家的炕上炕下每到晚上就坐满年轻人,三十婶在他们中间像个火炉子一样,年轻人围着她烤火。五叔六叔也习惯了,吃过晚饭就下窨子编草鞋,一直编得鸡叫头遍才回家,五叔回六叔就睡在窨子里,六叔回五叔就睡在窨子里,兄弟两个几乎不说一句话。

 

这样的事情过去在北方农村并不少见。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也许名分上有差异,事实上的一家人则确定无疑。内蒙山西一代,称之为“拉帮套”。人们说起来,并无太多的歧视和嘲笑,毕竟其中多的是生活的无奈和辛酸。所谓拉帮套,就是一辆大车一匹马拉不动,旁边再拴一匹帮着拉。“三十婶”是一个类似于赵树理笔下“三仙姑”的人物,不过,赵树理简单地把问题归为道德品质问题,忽视了背后的经济问题。

我在牧区插队时,队里有一个类似的女人,绰号叫“红高粱”(真是亵渎了莫言),家里虽然没有长期拉帮套的,短期的没有断过。她自己承认,她的五个子女分别属于三个男人的。她“经历”的男人,“一列火车坐不满,一辆大公共坐不下”。她毫不在意地对别人说:“我这个人除了作风不好,其他甚都好”。也确实,与人相处,她大方热情,甚至很仗义,在家里,缝衣、绣花、做饭、收拾屋子,少有的勤和巧。她的大儿子高中毕业后,担心母亲的名声影响自己找对象,劝母亲把此时住在家里的一名“帮套”赶走,遭到母亲的痛骂,说自己不能做这样忘恩负义、没良心的事情。这个女人面对面对我和另一知青说:我知道我作风不好,可是要不是靠几个野汉子帮忙,她和两个孩子,还有她婆婆根本就“活不出”六零年。她边说边哭,我和同学两个大小伙子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劝。这个人物如果在莫言笔下,应该是一部长篇小说的主人公。

建国后,中国社会实行城乡二元体制,这一体制造成农村的贫困现象人所共知,由此引起的买卖婚姻及许许多多男子的性饥渴问题,以及由此引出的两性关系的畸形状态却很少有人关注。八十年代,我记得山西作家郑义的小说曾表现过这一主题。其实,在今天的社会,这依然是一个很大的社会问题。

贩虾酱的于大身:

 

于大身五十多岁了,年轻时在青岛码头上混,什么花花事儿都经过。他有时在窨子里讲在青岛逛窑子的事,讲得有滋味,小轱辘子昕得入神,口水一线线地流出来。我低着头听,生怕漏掉一个字,生怕别人知道我也在听,而且还听得很懂。

 

在小说里,于大身是个“过来人”,热衷于讲“花花事儿”,其实也是内心“饥渴”的表现。

《草鞋窨子》和《孔乙己》在结构上有相似之处,我却怀疑,对莫言创作这篇小说影响更大的很可能是汪曾祺的《异秉》。

《草鞋窨子》的实际主人公是小轱辘子。这个二十八岁的单身汉与一个二十五岁的寡妇相好,然而,寡妇准备嫁给五十多岁的老柴,图的是老柴的儿子是县长,这样,小轱辘子今夜就无处可去了。恰巧来了卖瓜子、香烟的薛不善,于是有了这样一段对话:


     
老于说:“薛不善,你老婆的雀盲眼还没治好吗?”
      老薛说:“四十岁的人啦,治什么。”
      小轱辘子问:“老薛,雀盲眼到了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吗?”
      老薛说:“影影绰绰地能看清人影,分不清楚就是了。”
      五叔说:“那夜里也做不成针线活了?”
      老薛说:“有什么针线活做!”
      于说:“薛不善,你夜里出来放心?要是有人摸进去,学着你这女人嗓子,还不把你老婆给弄了?”
      老薛说:“弄了?我老婆隔十里就能闻出我的味来。”

这段对话是三个人问,老薛一个人回答。三个人身份不同,关心的就不同。小轱辘子只问了一句,当时也未必有什么明确的目的,老于的第二问显然启发了他。色胆包天,也就没在意老薛的回答。于是,等到人们要散去时,发现小轱辘子不见了。篇末谜底揭开:

 

我用尽力气撒尿,偶一抬头,就见一个乌黑的大影子滚过来,雪地上响起一片踢踏之声。我惊叫一声,转身就跑,不知道怎么跌进窨子里,油灯被我扇得挣扎着才没熄。我大声叫六叔,六叔像死了一样,我拼命喊:“六叔,鬼来了!”

鬼真的来了。从黑暗出口那儿,那个大东西扑了进来,他满头满脸都是血,一进窨子就跌倒了,我的惊叫终于把六叔弄醒了。六叔起来,端灯照着窨子里跌倒的东西,虽然蒙了一脸血,但还是认出来了,是小轱辘子。

      后来才听说,小轱辘子冒充薛不善钻进了雀盲女人的被窝,刚动作了几下,那女人就猛省了。她伸手从炕席下抄起剪刀,没鼻子没眼就是一下子,正戳在小轱辘子额头上。

 

(感谢莫言,这次没有写成戳瞎了一只眼睛。)这样的结尾确实意外,可是读全篇,就会发现,所有的内容几乎都是为这个意外做铺垫。(草鞋窨子里一直充盈着性饥渴的气氛。)

对照一下汪曾祺《异秉》的结尾部分:

 

有一天,张汉谈起人生有命。说朱洪武、沈万山、范丹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都是丑时建生,鸡鸣头遍。但是一声鸡叫,可就命分三等了:抬头朱洪武,低头沈万山,勾一勾就是穷范丹。朱洪武贵为天子,沈万山富甲天下,穷范丹冻饿而死。他又说凡是成大事业,有大作为,兴旺发达的,都有异相,或有特殊的秉赋。汉高祖刘邦,股有七十二黑子--就是屁股上有七十二颗黑痣,谁有过?明太祖朱元璋,生就是五岳朝天,--两额、两颧、下巴,都突出,状如五岳,谁有过?樊哙能把一个整猪腿生吃下去,燕人张翼德,睡着了也睁着眼睛。就是市井之人,凡有走了一步好运的,也莫不有与众不同之处。必有非常之人,乃成非常之事。”大家听了,不禁暗暗点头。
  张汉猛吸了几口旱烟,忽然话锋一转,向王二道:“即以王二而论,他这些年飞黄腾达,财源茂盛,也必有其异秉。”

“……?”
  王二不解何为“异秉”。

  “就是与众不同,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你说说,你说说!” 

大家也都怂恿王二:“说说!说说!”
  王二虽然发了一点财,却随时不忘自己的身份,从不僭越自大,在大家敦促之下,只有很诚恳地欠一欠身说:“我呀,有那么一点:大小解分清。”他怕大家不懂,又解释道:“我解手时,总是先解小手,后解大手。”

  张汉一听,拍了一下手,说:“就是说,不是屎尿一起来,难得!”

  说着,已经过了十点半了,大家起身道别。该上门了。卢先生向柜台里一看,陈相公不见了,就大声喊:“陈相公!”喊了几声,没人应声。

  原来陈相公在厕所里。这是陶先生发现的。他一头走进厕所,发现陈相公已经蹲在那里。本来,这时候都不是他们俩解大手的时候。

 

这个结尾同样让人感到意外,但是相当含蓄。此时看全篇,我们也明白了许许多多内容也是在为这个意外做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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