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平生有两个习惯，睡午觉和晚饭后散步。如今我知晓这习惯对他的珍贵，唯午觉是一个人独睡，唯散步是一个人自走。他生性孤寒，却也结婚生子，又没有广厦，生命中大半光阴，是和一大家子吵吵嚷嚷挤在小房间里过。有年冬天，他和母亲坐一小时的公共汽车，来我新租的北京近郊的房子。郊区租金便宜，房子很大，房间很多。父亲只叹气说：“我还没有过书房呢。”父亲连自己的书桌都没有——他桌子的抽屉，装满家人的证件和居家的必备物事，指甲刀、剪刀、棉签。又因我的母亲，是不能忍受一点点分离的，哪怕后来儿女早已成家出去过活，家里房间剩了，也不能忍受父亲和她分室而居。所以父亲，仍旧只靠了午觉和散步，才得一个人独处。
而我现在，经过近半年的动荡，从前天起，又能每天醒来，沏一壶茶，点一根烟，打开电脑，上网看信看论坛，又添了看勃克，心中的喜悦安宁，那是世上任何好事都比不上的。自99年，二哥送我一台电脑，我开始写字，这习惯就成了一天的必需。为此我不找工作，不再住别人家（自家也有床嘛）。所谓习惯，就是仪式的变种，家常的宗教。有习惯的人就有家，我住在我小小的习惯里，甚欢欣。忍不住又要总结和劝告他人了——这也是我的不良习惯之一——养一个让自己安心的习惯吧，比养一个孩子更重要。孩子是你的但终究不是你的。
至于坏习惯，我以为也无妨。要装卫生间搁板的工人来了。先这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