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泡要去洗一些相片。到了洪埠园的照相馆门口，她进去，我就坐在摩托车上等。照相馆隔壁是一家小小的窗帘店。店主两岁左右的小儿子穿着开裆裤，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他左手一袋红薯干，右手一个装满了水的奶瓶。坐在他旁边的老头子总是摸着脑袋打哈欠，不知道是犯困还是刚睡醒。他的妈妈趿着拖鞋，侧身站在他前面。店门口的这条路总是有很多灰。

 

两年前，我和米泡第一次来这家店做窗帘的时候，这个小孩刚出生不久。半年前，我们又来做了两副窗帘，那时他似乎已经可以走路了。他的眼睛跟其他南方小孩一样，黑漆漆的，很亮。因为总是在地上滚打，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例如说，他的小脖子上就横着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线，右肩还有一块灰影。他似乎并不勇敢，看上去不笨也不聪明。一个矮胖的妇女领着一个哭泣的小孩子走了过来。那孩子比他更小，光着脚，脚趾头肉乎乎的。妈妈对他说了句什么，他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左臂向左一偏，将手中的红薯干藏到了身后。

 

我看了看照相馆，米泡正和那个样貌刁钻的老板娘处理相片，看来还得等。也好，我感冒很严重，呼吸都觉得烫，不想动。一个头发湿漉漉的女生走向我右边的白色单车，极利落地开了锁，调转车子，甩甩头，走了。我注意到车前轮的钢圈已经生锈，而她的表情非常之平静。接着，我身后的铁门“砰”的关上了，一位中年妇人晃悠着手里的钥匙走过来。她的单车也停在我附近。上车时，她朝窗帘店撅撅嘴，那小孩儿似乎没看到，他妈妈倒是笑了。光脚小孩儿已经走了。窗帘店的小孩儿依然坐着，很安静。他的爸爸骑着电动车回来了。停车时，他父亲也看了我一眼，不过我想他一定不认识我。像往常一样，他们夫妻俩总是笑眯眯的。他们站在店门口说着话，微风吹动了店里的一排窗帘。老头子仰面听着，一边打哈欠，一边吃吃地笑。我趴在车头上看着这一切，像一条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