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人都说我爱你》中,小B和米拉,其实是这一代年轻人心中的两个自我,小B代表着一种道德纯真、幻想和阅读时代培养起来的一种文本性,米拉则代表着一种欲望、物质主义和一种丧失历史性的当代狂欢。
小说分为三个部分:小B和狗熊的部分,关于爱情纯真的破灭;小B在各种社会现场的漫游;关于小B的精神分析报告。
小B的故事事实上是一个寓言,一种关于文本性在九十年代受检验的后主体式的漫游。小B的主体构成无疑具有一种强烈的文本性,或者说,她总是带着过去时代的阅读经验闯入爱情和社会现场,从而陷入一种小知识分子式的受伤模式。这既是一种青春期的受伤,也是古典文学和道德文本的实践性失败。
小B和狗熊的恋情是关于爱情文本的检验,小B的初恋虽然纯真,但也不乏对于复杂爱情的追求,比如性浪漫和爱情多重的复杂关系。小B的对于爱情的丰富性的预感来自文本,但她遭遇了一个利用爱情达到社会成功的“于连式”的狗熊。
事实上,这也是小B对十九世纪古典爱情小说想象性的失败。小B在爱情失败后经历了性狂欢和恋爱的危险游戏,随后,开始经历了另一场失败,即对于社会群体的想象性失败。小B漫游了一个个迷乱的九十年代现场,乡村的邪教、机会主义的前卫派文人、以及迷乱的酒吧生活。
社会现场的受伤,检验了小B身上的文本乌托邦的幻灭。她无疑是一个有教养、有还算不错的职业以及智商极高的女孩,但她致命的弱点来自先天对于社会的纯洁模式的预设:性和浪漫、道德纯真以及团体的相亲相爱。
在黎宛冰的小说中,有意思的是,迷乱的九十年代生活总是能获得一种彻底性的叙述,那种叙述渗透着作者对跌宕起伏的受伤历程怀有一种主动的受难精神。
小说的叙事具有一种倾泻式的口述欲望,如果说关于小B的爱情和社会受伤,以及关于受伤的描述,带有许多西方古典小说的原型,比如“流浪汉小说”的漫游、于连式的爱情、卢梭式的青春回述,最后的章节则开始具有一种九十年代风格。
全篇像是一个精神分析报告,但没有答案。小B没有道德忏悔,而是开始了一种美学的语言逃亡。她的方式是从一个具体转向另一个具体,沉溺于细节的狂爱,和语言的想象性消费。这就是小B这一代人的结局:在一种语言叙事的美学逃亡中使一种虚无和叛逆达到了实践的彻底性。
她和米拉,她们遭遇了社会转型时期所要经历的双面性,以及由此构成的分裂的两面一体,即从文本乌托邦转向物质主义、从道德纯真转向主体的多面性、从浪漫主义转向迷乱的狂欢、从历史性转向此岸性。
谁能像今天这样迷乱?这是黎宛冰的小说主体,《人人都说我爱你》更像是一个关于纯真的受难寓言,这个寓言讲述了小B的身体和心灵的受疟,并且,她试图通过狂欢和对离奇的日常性的投入获得拯救:获得一种此岸的丰富性。而这构成了一种不再有彼岸的“在途中”,小说就像小B自己最后在自我陈述中所陷入的迷乱,除了把受难当作一种美学叙述,我们在这个时代不会有其它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