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基德在《春去春又回》中讲了一个和尚成长过程中的“罪与罚”的故事,其中最重大一条是犯了色戒,从那以后小和尚的根基动摇,春去春又来,小和尚变成中年和尚,最终回归寺庙,背负起沉重的救赎。
记得我在2002年经过一番长途跋涉到达西藏,在拉萨朋友带我去见尼玛次仁。尼玛是大昭寺很有名的喇嘛,据说会好几国外语。我们在尼玛的房间里小坐,谈天说地,很愉快。此时,我想起一不合时宜的问题,盖因去拉萨前看了一钟丽缇主演的《色戒》。我口无遮拦地问尼玛:如果喇嘛思凡怎么办,这种概率高不高?我的朋友狠狠地踢了我一脚,尼玛只是微笑,没有回答。后来朋友责怪我唐突,我也知错了,有些问题是不宜进入正式话语体系的,它可以存在于虚构中,但在现实中不宜追问。
从拉萨回到北京后,那个夏天,我大病一场。后来朋友说我这是在大昭寺出言不慎的报应。我想大概是的,我的迷信的心相信一些神秘的事。那次在西藏,我们去探访了格萨尔王说书人,这些艺人大多是文盲,只是在一夜间具备了神奇的能力,能够将历史倒背入流,并且有的变得学识渊博,通晓古今。我曾经坐在那,看格萨尔艺人们状如疯癫的说唱,而台下的老奶奶晶体浑浊,情绪亢奋,这是叫人着魔的气氛。我相信这里有魔力,就像有魔力让你在某些环境下噤声不语。
换个地方,就完全无所谓,曾几何时,我和我的那些放荡的朋友们,在酒吧,饭馆,在靡费的气氛中随便地说起亵渎的事。子不语乱力怪神,这应该作用于僻静的地方,在接近大自然的地方,那里有神灵在倾听。然而,在充满罪与罚的大都市,罚也罚不过来,天使如《柏林苍穹下》里的BRUNO,自己尚且受到诱惑,且有着太多无法解决的迷离。我在西藏时那一脸的天真虔诚啊,在这里全都变成淫声浪语。金基德的故事发生在人迹罕至的湖中小寺,只有在这样单纯之地才能凝神,专注,顿悟。个体之禅其实是容易受制于环境的。
是如何谈到这样暧昧的话题呢?我昨天去吃饭,见的是一位著名咨询人士,热情的外表下涌动着风骚的心。可是这颗风骚的心在他面对那些热情盲目的粉丝的时候居然被遏制住了,这被定义为职业自律。所以他洋洋自得地认为经过如此职业自制力的培训,如果哪位女士仍能勾引这样一位人士,可谓道行高深。我倒觉得这种强制下的职业自律,其实临界沸点非常低,哪位女士如若勾引,非但没有成就感,反而是送货上门,有白搭的嫌疑。
由此想起以前我和一众浪人在饭桌上的一场辩论,主题,是诱僧更有成就感还是诱流氓更有成就感。我说如果能像钟丽缇一样让僧人还俗,对女人该是有巨大成就感的事。浪人们起哄说僧人从小没见过女人,抵抗诱惑的能力非常低,诱惑他们没有挑战性。而流氓见惯风月,波澜不惊,所以诱惑流氓才有成就感。我反唇相讥,流氓固然见惯不惊,因此他的灵魂的珍贵性大打折扣,能教化流氓的多半是时间,而非爱情,如果女人非要以此目标挑战极限实在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其次,成为流氓如此轻易,他们在现实中绝对数量庞大,没有稀缺性。可以说举世昏昏,而僧昭昭。说到这里,我环顾诸浪人,反问:你们谁不是流氓?诱惑你们有意思吗?诸浪人噤声不语,喏喏连连。
我很高兴我是在北京的“去哪”而非在拉萨的“大昭寺”说出这番话,否则,我大概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