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做了母亲才学了一些察言观色的本领。把这本领用到父母身上是一年前的事。
去年冬天抽了几天时间陪二老去四川旅行。参加工作二十几年了,或出差或开会或参加采风活动或带孩子游玩,不知不觉走了很多地方,但陪父母出行还是第一次。细想起来这二十几年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即便过年过节回家看看,也是匆匆去匆匆走,好像有多少重要的事情需要立即处理似的。而这一次却不同。
69岁的母亲好奇心特别强,一路上问这问那,得到答案之后往往会是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是这样啊,我怎么不懂得呢?”那神情就像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姑娘,一遍遍发问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与恋人之间一种密不可分的关系,依靠与被依靠。
她快活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些陈年旧事。那个比男人还能吃苦,甚至比男人还要坚强的母亲哪里去了?记忆中母亲总是在不停地劳作。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那年月怎么会有那么多干也干不完的家务事,织也织不完的毛衣,补也补不完的袜子呢。妈妈上班比较远,每天早出晚归中午都没有休息时间,工作之余还要在厂区外种些黄瓜豆角给孩子们尝个鲜。那时候她心里只有家人,没有自己。生活像一根无情的鞭子,而她是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父亲是军人,他的职业特点在我来说是陌生的,甚至是刻意忽略了的。父亲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父亲的好,用语言很难尽述。他爱学习爱思考,五十岁开始自学英文,为了给我这个不喜欢英语的女儿作伴;他挣钱最多花钱最少,一双皮鞋穿二十年还舍不得丢掉;修自行车打煤糕踩缝纫机,没什么事可以难住他……
曾经幼稚地以为,爱情是年轻人的专利。读琼瑶小说唱邓丽君歌曲,青春期与浪漫邂逅的我,竟然把浅薄当作深刻,把深刻误读成无趣。而这样的误读持续了整整20年。直到上一个冬天,天府之国的一次亲情之旅。
与母亲在一起,早已华发丛生的父亲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他的爱人似乎只有19岁。无论在水墨画般的九寨沟,还是在遍洒玉液琼浆的黄龙,裹着厚厚冬衣的二老不断进行着一问一答,问的这位兴致勃勃,答的那位耐心十足。当母亲又一次感慨,“哦,是这样啊,我怎么不懂得呢?”一旁的我忍不住打趣道:“你还不到70岁,还年轻呢,当然不可能什么都懂啦。我爸72了,人家是大人了。”
母亲一脸尴尬,父亲憨憨地笑了。我的心像一块蜜糖,融化在巴山蜀水的秀色里。

年轻时的父亲 年轻时的母亲

2008年冬天二老同游成都杜甫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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