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四章

（一）来了一个怪怪的转校生

三天以后，米兰的感冒全好了。
“米老师，我看你的气色那么好，不像病后初愈，倒像是刚从旅游胜地旅游回来。”
颜玉老师说完，她的目光和马老师的目光在客气里做了一个三秒钟的交流。
米兰根本不理会这些小动作，她神采飞扬：“所以，我说嘛，有病就要医，就要休息。如果马老师当初听我的，病早好啦。”
马老师的感冒还没好，脸色本来就难看，现在听了米兰的话，脸色更难看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有点僵，幸好这时有个电话来，是姜校长请米兰到校长办公室去一趟。
米兰来到校长办公室，白副校长也在那里。
米兰向白副校长一笑：“谢谢你的花和水果。”
看姜校长有些疑惑的样子，米兰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校长，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哦，小米，你坐下来，我来给你倒杯水。”
米兰明白，当姜校长要亲自给你倒杯水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交给你。就像上次他亲自给米兰倒水，就把让他伤透脑筋的六•三班交给了米兰。
姜校长循循善诱：“小米呀，六年级四个班的学生人数，你们班好像是最少的吧？”
“校长一－不是好像，我们班确实比其他三个班的人数都少。”
“哦，是这样的。”姜校长终于言归正传，“小米，现在有一个转校生，我们准备安排在你们班，你看怎么样？”
“怎么这个时候转校？”
转校生一般都会在每学期开学的时候转校，而这个时候是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
“情况特殊，情况特殊。”
姜校长似乎有难言之隐。
米兰问：“那个学生怎么样？”
“你马上就会看到。”姜校长去打电话，“秦主任吗，请你把那个转校生带到我办公室来。”
过了一会儿，秦主任带着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个男孩来了。那孩子长得眉清目秀，挺招人喜欢的。
米兰问那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居然害羞，他垂着眼帘，眼睫毛很长，还微微向上翘。
“他叫……”
男孩的妈妈要代那孩子回答，米兰阻止了她。
“让他自己回答！”
那男孩身体扭着，一只脚尖在地上蹭着，声音像蚊子叫：“我叫李小俊。”
怎么像个女孩子？
米兰见李小俊的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拉着他妈妈的衣角，便把他的手拿下来，说：“大声一点，身体不要动，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再回答一遍。”
李小俊又扭了一番，在米兰的注视下，他终于抬起眼睛，看着米兰的眼睛，声音也比刚才大了许多：“我叫李小俊！”
“这样很好！”米兰对李小俊妈妈说，“李小俊就交给我了，你可以放心地走了。”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米兰问李小俊的妈妈，李小俊是什么原因要转校？李小俊的妈妈就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说李小俊原来班上的同学都欺负他，笑他是假女子。
“米老师！”李小俊妈妈双手握住米兰的手，“请你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一定不要让小俊再受欺负了。”
原来，李小俊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几乎记不得他爸爸长什么样，一直跟着他妈妈长大。

（二）男生女相

米兰把李小俊带到教室里，把他安排跟兔巴哥同桌。同学们都奇怪，都是男女同学同桌，为什么单单这个新来的男学生会和男生同桌？
当然，米兰这样安排，有她的道理。她认为李小俊男生女相，这跟他从小到大接触的男性太少有很大的关系。兔巴哥虽然性格温和，但只要他一行动起来，便有如虎豹一般的勇猛矫健，浑身上下透着阳刚之美。
李小俊很不情愿跟男生同桌，他怕男生，从小就怕，因为男生都欺负他，不把他当男生看，久而久之，他自己也不把自己当男生看了。在原来的学校里，他喜欢跟女生在一起跳橡皮筋，做手工，在女生堆里他才有安全感，才有快乐。
上了一节课下来，兔巴哥别说招惹李小俊，就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李小俊不那么怕这个男生了。他不时偷偷地看兔巴哥一眼。
兔巴哥感觉到了李小俊在看他。他瞪着迷迷糊糊的眼睛也去看李小俊――啊，眼睛那么黑，脸蛋那么白，嘴唇那么红，比好多女生都漂亮。兔巴哥从脸到耳根，像刷了一层红漆，赶紧把头调开，不敢再看李小俊一眼。
李小俊被男生欺负惯了，见兔巴哥没有欺负他，心里便充满了感激之情，总想对兔巴哥表示点什么。
李小俊打开文具盒，翘着兰花指在文具盒里翻来翻去，把兔巴哥看得目瞪口呆。
李小俊的文具盒里放满了女孩子才喜欢的小玩意儿：小镜子、小熊熊、钥匙扣、小丝包……李小俊用两根手指头夹起一块粉红色的香水铅笔擦，用手肘轻轻撞了兔巴哥一下，兔巴哥跳了起来。
“干……干什么？”
“我送给你的。”李小俊把香水擦递到兔巴哥的鼻子底下，“你闻嘛，好香哦！”
“不……不不，我不要……”
兔巴哥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每个疙瘩上还立着一根汗毛。
兔巴哥逃到肥猫他们几个中间，还魂飞魄散的样子。
肥猫问他：“有鬼在追你啊？”
“他……那个……”
兔巴哥一急就结巴。
“谁呀？”
“那个李小俊，是男的还是女的？”
米老鼠去敲兔巴哥的脑门心，“你脑子进水啦？连男女都分不清楚！”
“可是――”兔巴哥学李小俊翘着兰花指的样子，“他这样……”
肥猫不懂，翘起他又粗又短的手指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豆芽儿说：“这是唱戏的兰花指。”
“走！”肥猫一挥手，“找他去。”
肥猫、豆芽儿和米老鼠团团围住李小俊，兔巴哥没过去，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嘿，李小俊，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李小俊缩起肩膀，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肥猫一巴掌拍在李小俊的桌子上：“快说呀，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李小俊吓得身子一颤，他不敢不回答：“我是男生。”
“我是男生。”
豆芽儿捏着嗓子，把李小俊模仿得惟妙惟肖，几个坏小子笑成一团。
“我怎么看你像女生呢？”肥猫又使出一坏招儿，“干脆，我们今后叫你李小妹，好不好？”
“噢噢噢――”米老鼠和豆芽儿积极响应，马上就叫开了，“李小妹！噢噢，李小妹……”
李小俊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从眼睛里滚出来。
“看看看，说他是女生，他还不承认，哪有男生这样哭的？”肥猫问几个围观的男生，“你这样哭过吗？你这样哭过吗？”
“肥猫，你表演够了没有？”
一看是戴安，肥猫的嚣张气焰顿时被压下去一半。
戴安看李小俊还在一旁默默地抹眼泪，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把他那抹眼泪的手打下来，冲他大叫道：“不许哭！我叫你不许哭！”
李小俊不敢再哭，呆呆地看着戴安。
戴安叫肥猫给李小俊道歉，肥猫不肯，戴安拧起肥猫的一只耳朵，肥猫的脚尖就踮起来了。
肥猫歪着嘴，嗷嗷叫道：“戴安，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戴安不仅没有手下留情，反而把肥猫的耳朵又往上提了提：“给李小俊道歉！”
“你放开我，我就道歉。”
戴安把肥猫放开，肥猫揉着被拧得通红的耳朵，嘴里嘀嘀咕咕：“君子动口不动手……”
戴安的手又向肥猫的耳朵伸去，吓得肥猫赶紧面对李小俊，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三）遭遇野蛮女生

不等于肥猫给李小俊道了歉，几个坏小子就真的不去招惹李小俊了。兔巴哥和李小俊同桌，他们借故找兔巴哥玩，把李小俊围在中间，叫他李小妹，还翘着兰花指，在李小俊脸前舞来舞去。李小俊只有默默流泪，他希望这时候有戴安的出现，可戴安毕竟不是他的保护神。
放了学，李小俊找到米兰，这是他妈妈教他的。他是个听话的孩子，妈妈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牢牢记在心里。从他上幼儿园起，他妈妈就告诉他，如果有人欺负你，千万不要还口，更不能还手，一定要去告诉老师。所以，无论是在幼儿园，还是在学校，李小俊都是最爱告状的孩子。开始的时候，老师还管一管，时间长了，老师也觉得烦了，管得也少了，结果欺负他的人越来越多。这也是他转学的原因。
李小俊想要避开肥猫那几个坏小子，首先就得避开兔巴哥，因为兔巴哥是他们的死党，他们老来找他。
“米老师，我不想跟战小欧同桌。”
“为什么？”米兰问道：“他欺负你了吗？”
“他没有。”李小俊的眼泪又快流下来了，“但经常来找他的那几个男生，他们叫我李小妹。”
米兰明白了，不用李小俊再说下去，她也能想象出肥猫他们几个的张狂样子。
李小俊向米兰提出，他想跟戴安同桌，这倒使米兰吃了一惊：“你为什么想跟戴安同桌？”
“戴安可以保护我。”
李小俊那一直垂着的眼帘抬起来，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如果这双眼睛是长在一个女孩的脸上，这一定是一双美丽绝伦的眼睛。米兰在心里叹息道：这孩子的性别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
“李小俊！”米兰让李小俊坐下来，“你想过没有，从幼儿园到你以前的学校到现在的学校，为什么总有人欺负你呢？”
李小俊忸怩了一下，细声细气地回答道：“他们都说我像女的。”
“还有呢？”
李小俊摇头，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你想过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吗？”
“自己的力量？”
米兰拿起李小俊的一只手，把它握成拳头：“这就是你的力量。”
李小俊几乎要尖叫起来：“你让我打他们？”
米兰不置可否，只是抿嘴一笑。
“可是，我妈妈说，不可以打架。”
“所以，你总是被欺负。”米兰生气地提高了嗓门，“李小俊，你不要忘了你是男孩子！长大了，应该是男子汉！”
米兰拉着李小俊的一只手到教室里。做清洁的同学已经走了，米兰把前面几排的桌椅往后面挪挪，腾出一块空地方来。
米兰站在前面，李小俊站在她后面。米兰双手握拳，放在腰间。她转过头来，示意李小俊跟着她做。
“我先教你出直拳――嘿！”
李小俊学米兰那样，大叫一声“嘿”，打出一个漂亮的直拳。
出了右拳出左拳，教室里“嘿”声一片。一直到李小俊的胳膊酸了，嗓子喊哑了，米兰才喊停。
“你就这样练，每天在家里练五百下。你能做到吗？”
李小俊点点头。
“我可以答应你跟戴安同桌。但是，我对你也有一个要求，你能做到吗？”
李小俊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点了头。
“今后，再有同学欺负你，我希望你不要来找我，也不要告诉你的妈妈。”
“那我怎么办？”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米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把李小俊丢在那儿，让他自己想去

（四）为了男孩子的尊严

李小俊和戴安同桌后，肥猫那几个坏小子果然不敢明目张胆来招惹他了。可是，他备受戴安折磨的日子也开始了。
戴安最见不得李小俊的手翘成兰花指，见一次打一次，打得李小俊再也不敢翘了，两只手时时刻刻都握成拳头，他终于被戴安打掉了翘兰花指的坏毛病。
戴安也不喜欢李小俊耷着眼皮像个受气包的样子，她会像对付肥猫一样，拧起他的耳朵，让他踮起脚来跳芭蕾舞，还不准掉眼泪，否则，她会骂你没出息。
戴安不喜欢李小俊说话细声细气，不喜欢李小俊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不喜欢李小俊留长头发……
李小俊受尽了戴安的折磨。
面对像戴安这样野兽一般凶猛的野蛮女生，李小俊不得不改掉他身上戴安不喜欢的那种种毛病。
过了些日子，李小俊不那么怕肥猫那几个坏小子了。
一天，肥猫他们几个在教室后面看鱼缸里的鱼，又说又笑的。李小俊也去看热闹。刚走过去，米老鼠就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学李小俊刚来时的腔调：“李小妹，你看这条鱼，好看吗？”
“李小妹，你看这条鱼，漂亮吗？”
肥猫也翘着兰花指，拿声捏调学着李小俊。
李小俊握紧拳头，把声音压得又粗又低：“请你们叫我李小俊！”
肥猫和米老鼠向李小俊凑过去：“我们偏要叫你李小妹。”
“嘿！”
李小俊一个直拳，把肥猫打倒在地。又“嘿”一声，一个直拳打在米老鼠的脸上，鼻血流出来了。
李小俊从来没打过人，第一次打人，就一个打俩，一个被他打翻了，一个被他打出了血。
见到血，李小俊的脚就有些发软。
这时，李小俊感到身后有只手撑住了他。同时，他听见了米老师低而有力的声音：“挺住！”
肥猫还坐在地上，他是冷不防被李小俊击倒的，他眨眨眼睛摆摆头，他几乎不敢肯定，他是不是被李小俊打了。
米老鼠的鼻子不禁打，一碰就流血。以前，他被人打出了血，就会把鼻子上的一点血抹得全脸都是，用一张血淋淋的脸去吓别人，无理都会变成有理。现在，他没有用手去抹鼻子上的血，因为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男生女生都围过来，唏嘘声一片。
小魔女在李小俊的耳边说：“李小俊，你好酷哦！”
英花轮喜欢语惊四座：“我怀疑，李小俊有可能是外星人！”
“噢哦？”
教室里又是一片惊呼声。
米兰让肥猫和米老鼠跟她走。
米兰先带米老鼠去医务室，把他的鼻血处理干净，然后把他们带到操场上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李小俊为什么打你们？谁先说？”
米兰的眼睛看着别处，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肥猫的眼睛也看别处，也想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打了就打了呗，没什么好说的。”
米兰笑了一下，又问米老鼠：“米奇，你呢？”
米老鼠自认倒霉的样子：“打了就打了呗，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挨打的滋味儿不好受吧？”米兰一只手搭在肥猫的肩上，一只手搭在米老鼠的肩上，送他们回教室，“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忘了：今天为什么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