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女性,因为阅读而快乐

喜欢博物馆的女性越来越多
苏州吴中澹台湖旁的吴文化博物馆,当然比不过上海博物馆。当上海博物馆以名为“从波提切利到梵高——英国国家美术馆珍藏展”的特展引发了一波长时段的博物馆热时,吴文化博物馆依然是一朵静悄悄开放的百合。但这并不代表在那里举办的特展就不好看。
于去年8月开幕的“伊特鲁利亚人——古代意大利的贵族”,按计划应该在今年年初闭幕。但这一场讲述公元前10世纪至公元前1世纪生活在欧洲亚平宁半岛上伊特鲁利亚人故事的文物展,从展品选择到布展都非常精彩,因而赢得了博物馆迷们的青睐。不间断的好评,促使吴文化博物馆决定将此特展延期至2月26日,得知这一好消息后,我立刻决定再度前往,再一次观赏今天已不知踪影的特鲁利亚人留在世上的文明痕迹。
2月23日星期四,吴文化博物馆一楼的特展展厅内,安静得连空调细微的嘶嘶声,都清晰可辨。是因为非周末参观的人数格外少吗?举目望去,不大的展厅内总有数十人在悄无声息地细看展品。而这一望,我发现参观者中女性占了绝大多数。
但我并没有为这一发现感到惊讶。
哪怕没有“从波特切利到梵高——英国国家美术馆珍藏展”,上海博物馆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场所,尤其在它的镇馆大厅青铜器馆,每去一次我都会遇见女性观展者远远超过男性的场景,她们或者安静地细究一件展品,或者举着价格不菲的照相机拍摄展品的细部,也有的干脆请了一位讲解员为自己娓娓道来每一件展品的前生今世……这样的遇见发生过多次以后,给我一种感觉:喜欢博物馆的女性越来越多。
哪里有读书活动,哪里就有女性的身影
假如把参观博物馆也看做是一种阅读活动——阅读的是文物,而非书籍——那么,喜欢博物馆的女性越来越多这一结论,应该有更大的外延:喜欢阅读的女性越来越多。
每个周末,上海的四面八方都会有内容各异的线下读书活动,仅我到过的举办读书活动场所,就有位于复兴中路思南公馆,位于北外滩的建投书局、位于上生新所的茑屋书店、位于淮海中路的上海图书馆、位于浦东的上海图书馆东馆、位于福州路的上海古籍书店,等等等等。我喜欢为参加的每一次读书活动拍照留念,此刻打开相册回顾往日情景,竟然发现,哪里有读书活动,哪里就有女性的身影,且现场留影明白无误地告诉我,几乎每一次读书活动现场的女性人数,都超过了男性。
照片上的发现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便打开微信统计起我所在的读书群,是否还是女性读者占了大多数。
“草婴读书会书友群”是目前我参加的读书群中规模最大的一个,总共有近400位书友。因为特别喜欢俄罗斯文学而聚集到这个读书群的书友们,也是我参加的读书群中最活跃的,稍一怠慢就会有百余条未读新消息在提醒我,该与“草婴读书会书友群”的群友们互动了。说是因为喜欢俄罗斯文学而走到了一起,但大家的话题绝不止于俄罗斯文学。仅文学层面,我们时常“离开俄罗斯“议论议论欧美文学、拉丁美洲文学、日本文学。有时我们也会索性放下文学谈论谈论绘画艺术、古典音乐、文明古国的辉煌过往等等,总之,无论何时在群里谈论起诗和远方,总能得到群友的呼应。翻译家杨苡抱恙的消息传来后,那几天,老人家的身体状况就成了这个读书群的不二话题,原因是,杨苡的女儿赵蘅女士是这个读书群里的活跃分子。至于著名书评人、专栏作家云也退为何愿意为这个读书群投入那么多时间和经历,对我而言至今是个谜。难道是因为就阅读这个话题,与女性沟通起来更令人快乐吗?
如若这样,那云也退应该出现在我加入的所有读书群。“KEY-可以文化读友群”,成员486名,女性超过百分之五十强;“上海译文新文本读者群”,成员472名,从群友与群主往来对话中不难猜出,成员中也是女性占了多数;“思南书局·诗歌读者群”,332名成员,也是一个女性居多的阅读群……
女性,何以乐于将时间花在阅读上?
有必要在“女性何以乐于将时间花在阅读上“这一表述前,加一个限定词,亦即,非专业人士中的女性,何以乐于将时间花在阅读上?这样一来,我几乎听到了一阵聒噪:线下读书活动参与者总是女性居多的现象,只是女性相较男性更热爱阅读的表象。她们蜂拥而至读书活动的现场,只是将那里当成了网红打卡地。此说是否成立?我特意选择了三位经常在微信读书群里分享读书心得的活跃分子克勤、小飞和岑玥,问了她们同一个问题:何以乐于将时间花在阅读上。
克勤女士是一位与科技工作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某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原以为离开工作岗位后会百无聊赖,偶尔遇见的一次线下读书活动让她发现,原来要求她逻辑缜密、条分缕析的本职工作,只是这个万花筒一般的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仅一次读书活动就让克勤深切地感受到,文学艺术能让自己的退休生活不寂寞。然而,长长的职业生涯给了克勤女士一个非常单纯的朋友圈,圈里鲜有文学艺术爱好者,为了保证自己从今以后与文学艺术不失联,她替自己找了个“组织”,“草婴读书会书友群”。
“草婴读书会书友群”是我参加的数个微信读书群中活动最多的一个群,疫情期间,去网上申请了一个会议室,读书会的活动因此从未间断过,所以,一旦线下活动开放了,群里的好读书者再度相聚时彼此间丝毫没有生疏感,克勤说她就是喜欢这种以书为媒的交友方式,除了能填补自己的知识空白点外,还能感染到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
那么,小飞一定是克勤喜欢的书友吧?小飞虽然年轻,但参加线下读书活动已有经年。
2014年,思南读书会第一期线下活动在思南公馆举办,主讲嘉宾为著名作家王安忆。王安忆是小飞特别喜欢的作家,她便放下其他闲事去了读书活动。不想,从那以后小飞参加活动上了瘾,先是凡思南读书会的读书活动她都会去参加,渐渐的,她把周末几乎都交给了读书活动。何以乐于将时间花在阅读活动上呢?小飞这样回答:“读书,参加读书会让我收获了很多。首先是收获了知识,看世界的方式得到了更新;其次,热爱阅读的书友容易走到一起,我遇到了朋友;最后,也让我和世界相处的方式更加松弛一点,或者说,给了我一种快乐,一种平静,一种治愈的力量。这些收获又会激发我继续阅读,越读就越让我体会到,书是人类的好朋友。书给我独处的空间,让我可以做自己,探索自己;书又给我提供养分,让我得到成长。根据里尔克对爱的定义,我爱书,书也爱我。参加读书会,又让我爱上同道书友,又被他们所爱,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多么情真意切的领悟!有了这番领悟的小飞,还乐意把阅读的愉悦传递出去,疫情期间,她和朋友一起办了个线上读书会,“放学读书”,到目前为止已举办了50多期,主要参与者也是女性,她们来自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行业,年龄也颇有些差距。可一说起读书这件事,“放学读书“的参与者总能在共鸣中获得读书的快乐。
人到中年的岑玥,也是因为喜欢王安忆开始参加读书活动的,“大概是八年前,因为喜欢读书,又因为那一场是我喜欢的王安忆老师作为主讲嘉宾,虽然到了现场发现已没了座位,我也没有退场,而是站着听了两小时,听完以后兴奋了很长时间。从此,只要由喜欢的作家担任主讲嘉宾,只要读书会的主题是自己喜欢的,我都会积极去参加。”
恐怕连岑玥自己都没有想到,八年读书活动带给她如此大的变化。
不知道从哪一期读书活动开始,岑玥开始记录、整理嘉宾的发言,且非常快速地反馈到“草婴读书会书友群”里。这份记录,弥补了无法去现场的书友们的遗憾之外,也让我读到了岑玥的辛苦。明知道三两天以后主办方就会在自己的公众号发布现场实录,岑玥为什么要做这份分外事呢?“这让我在听讲过程中格外专注。日积月累,我学会了思考、比较,继而也学会了有选择地阅读。” 现在,被岑玥命名为“读书日记”的随手记经常会被她的好友分享到微信朋友圈,那些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的读书心得,读来令人感觉春风正拂面而来。
向往从文字里找到自己期待的东西,这就是喜欢参加读书活动女性们的初心。当我们感慨女性已成为时髦街拍和广场舞的主角时,别忘了许许多多愿意从阅读中获取快乐的女性们。她们越沉默无语,越值得我们将玫瑰递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