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出自《诗经》毛诗序的这八个字，让我们相信，对比语言文字，舞蹈恐怕是人类最早表达感情的方式。随着语言的诞生，随着文字的诞生，随着纸张的发明，我们学会了用冗长的书写表达简单的感情，却离开人之初最直截了当的表达越来越远了。相对于连篇累牍的喋喋不休，诗变成了我们最不能理解的文字表达。相对于诗，“不着一词尽得风流”的舞蹈似乎更难懂得，所以，我轻易不敢走进剧场观看舞蹈。如若遇见的是《天鹅湖》《胡桃夹子》等等这样的传统芭蕾舞剧，因为故事已经耳熟能详，我大概会借口鉴赏演员表演（事实上我也看不懂）去剧场通过那里的音响效果聆听《花之圆舞曲》《天鹅湖》等等柴可夫斯基为芭蕾曲剧谱写的脍炙人口的旋律。如果将要出现在舞台上的是现代舞，我通常敬谢不敏，实在是，演员们竭尽肢体能力所完成的高难度舞蹈动作，在我看来不明所以。

现在，距离舞台这么近的两张“荷兰舞蹈剧团”的票子就在我手边，怎么办？要不，再去试试与现代舞有没有缘分？

2014年11月15日晚上的上海大剧院，荷兰舞蹈剧团演出的三段舞蹈分别是《房间》、《你好，地球》和《动·静》。剧场的灯还没有暗下来呢，喜欢迟到的人们还在陆陆续续地寻找自己的座位，灯光昏暗的舞台上，中央有一张椅子，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围着椅子在喃喃自语。说的是荷兰语吗？我听不懂，所以在懵懂中看过了三段舞蹈的序言后，《房间》开始了。

以我之前在电视上观赏《舞林大会》的经验，舞台上身穿肉色演出服的男女演员们的舞蹈动作非常难，但这些高难度的舞蹈动作除了挑战了人类肢体语言的极限以外，想要表达什么呢？我不知道。倒是他们的演出服肉色得总让人错觉他们在裸体舞蹈，这种邪念真让我汗颜呵，台上，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现代舞舞团！

幕休以后，第二段舞蹈《你好，地球》开始。大幕一拉开，爆米花的香气一阵阵袭来，就在我疑惑谁按捺不住无法懂得现代舞的寂寞竟然在剧场里吃起了爆米花时，舞台上演员幅度很大的舞蹈动作将脚底下的什么东西高高扬起在我们的眼前并在瞬间形成一道“幕”，随后，又落下，“沙拉沙拉”的声音我听懂了：原来，第二段舞蹈的道具是铺满舞蹈的爆米花。演员们闻着爆米花的奶油香踢着爆米花奔跑着腾跃着，我们闻着爆米花的香气看演员竭尽肢体能力地表达，表达什么呢？难道，喷香的爆米花寓意的就是地球给予人类的福祉？而演员们在爆米花上“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就是在感恩地球的赠与？真的不知道。

再次幕休之后，投影在垂挂着幕布上的女子在娓娓道来，当然，我还是听不懂，所以不知道旋转着身体的女子在说什么。大幕拉开，音乐响起。等等，小提琴拉响的旋律我一定在哪里听到过，可是，在哪里呢？忧伤的小提琴声中，再看舞台上，这一回，道具由爆米花变成了面粉。原来嗅觉也有情绪，没有了爆米花的香气，面粉随着演员的舞动扬起在舞台上形成一道又一道“轻纱”后，使音乐更加忧伤，于是，9名演员两两配对地或者协调、或者对抗、或者排距、或者心心相印的表演——舞蹈名叫《动·静》——无论是动还是静，他们在37分钟里所要表达的，就是用宽阔的胸襟容纳所有的悲伤。

回到家里，开始寻找《动·静》所用音乐到底来自何处。美国年轻的小提琴演奏家希拉里·哈恩曾经在全球范围内征集可供她加演的小提琴小品曲目，毋宁说是这位颇有远见的小提琴演奏者想要以此鼓励当代作曲家写出美丽的片段。果然，当代作曲家纷纷以漂亮的作品回馈希拉里·哈恩，一张名为《27个片段——希拉里·哈恩的安可》诞生了。《动·静》的音乐就来自这张唱片的最后一个曲子，马克斯·李希特的《慈悲》。当然，要将3分多钟的《慈悲》变成37分钟的舞蹈《动·静》的音乐，得要经过精心编排。

现在，我一遍一遍地听着《慈悲》，想要弄明白，《慈悲》怎么会变成《动·静·》的？